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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9章丹青寄情(第1/2页)
到了花园亭外,齐蔓菁和杜若昭早已等候在那里。
两拨人互相叙礼之后,钟画师总算把人跟名字对上号了。
齐蔓菁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弱,却透着一股韧劲。杜若昭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清亮,一看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娘子。
齐蔓菁早已照着那日小院的布置,在亭子里另摆好了桌案和座椅,上面还放着茶水和点心。
随即略带歉意地表示,“钟画师,你先坐会儿,喝杯茶歇歇,嫂嫂马上就到。”
钟画师微微颔首,心里了然,左石青早已跟他说过齐家的情况,顶门立户的男丁或死或流放,余下的妇孺无所依傍,只能各奔东西,如今能来的,想必就是齐蔓菁那位寡嫂。
没等多久,就见许湛芳领着一双儿女走了过来。
小男孩约莫三四岁,穿着蓝色的小袄,手里攥着个布偶。小女孩更小些,躲在许湛芳身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亭子里的陌生人。
齐蔓菁连忙迎上去,从食盒里拿出步步糕的糕点,蹲下身投喂侄子侄女。
许湛芳先前只接到齐蔓菁的一封短笺,具体是什么事,却没说清楚。
这会儿见亭子里有陌生的画师,还有笔墨纸砚,心里满是疑惑,只能拉着齐蔓菁走到一旁,低声问道:“菁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齐蔓菁指了指坐在桌案旁的钟画师,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嫂嫂,那位是长安有名的画师钟先生,他的画惟妙惟肖。我托左家牵线搭桥,请他来给我们画一幅全家福,再单独给大哥画一幅容像。”
许湛芳从来没听过“全家福”这个说法,却不妨碍她望文生义,一家团圆的画像。
可她们哪还有家啊!
丈夫没了,公爹和小叔流放岭南,只剩下她们孤儿寡母和齐蔓菁,这全家福,怎么画得出来!
许湛芳转头看向远处的一双儿女,他们还这么小,等长大了,还能记得这个变得天翻地覆的地方是他们的家吗?还能记得父亲的模样吗?
许湛芳心里的忧虑更甚,可随即又涌起一股急切,儿女年纪还小,若是连父亲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将来可怎么办?
她激动地拉住齐蔓菁的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菁娘,钟先生……真的能画出你大哥的模样吗?”
齐蔓菁重重地点头,眼神坚定,“可以的,嫂嫂。”
许湛芳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用手绢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强忍着汹涌的情绪,努力摆出端庄的模样,走到钟画师面前坐下。
她此刻的身份,只是一个思念丈夫的未亡人,唯一的希冀,就是通过与人讲述此生挚爱的音容笑貌,将他最后的残影,牢牢锁在这张纸上,留一份念想。
钟画师拿起笔,先在麻纸上轻轻勾勒出齐广白的大致轮廓。
出于对一个医药界陨落的天才的惋惜,对一个无辜逝者的同情,他比平时更慎重几分,没有急于下笔,而是抬头看向许湛芳。
温和地说道:“许娘子,可否将令郎、令嫒唤到跟前来?在下瞧一瞧他们的模样。子女多肖父母,看了孩子们的眉眼,画出来的齐大郎,也能更真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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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湛芳闻言,强忍住哽咽,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好,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经过一番商议,齐广白容像的样式最终定了下来。
没有穿太医署的官服,只着一袭素色家常长衫,简简单单地坐在圈椅上,手中捧着一卷未读完的《黄帝内经》,案头连一盏茶、一束花的点缀都没有,干净得近乎朴素。
这般设计,像是寻常日子里最普通的一幕。
或许是某个午后,齐广白忙完了太医署的差事,回到家中随手拿起医书翻看,阳光落在书页上,连时光都慢了下来。画面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派岁月静好的平和,仿佛那些生离死别的苦难,从未降临过。
钟画师画单人容像本就熟练,加之心中存了对逝者的敬重,下笔格外顺畅。
不过一个时辰,线稿便已完成。衣衫的褶皱自然垂落,手中医书的字迹隐约可见,连眉眼间那几分温和又专注的神色,都勾勒得恰到好处。
虽尚未上色,许湛芳站在一旁看着,却早已红了眼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哽咽着重复,“像,真像啊!就像他坐在我面前一样!”
钟画师听着这话,心里却没有丝毫自得,他清楚自己的画功尚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能让许湛芳如此动容,不过是情之所至罢了。
是生者对逝者的感情太深,那些藏在记忆里的眉眼、神态,早已刻入骨髓,难以忘却。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明白,自己手中的笔墨,原来不只是能留住仕女的明艳,还能铭记那些不愿被时光冲淡的情感,让逝去的人,在纸上“重活”一次。
有了齐广白的单人像打底,接下来的全家福就顺畅多了。
齐蔓菁坐在钟画师侧前方,细细描述着家人的模样,“我父亲、大哥和二哥,眉眼长得很像,都是宽眉大眼,只是父亲的眼角有细纹,二哥笑起来会有两个小梨涡。”
她说着,还忍不住用手指在自己脸颊和眉眼间轻轻比划,生怕钟画师漏了细节。
早在生出请画师画像的念头时,齐蔓菁就在心里将这幅全家福的场景想象了千百遍。
此刻坐在熟悉的亭子里,记忆更是如潮水般涌来,指着亭外的景致,轻声说:“就画我们在这儿的样子吧!父亲和大哥坐在石桌旁说话,父亲爱喝茶,桌上可以放一壶茶。嫂子坐在后面的石凳上绣花,她那时候总在绣小衣裳,说是给孩子准备的。”
又转头指向远处的园圃,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我带着他们在那儿扑蝴蝶,二哥最调皮,总偷偷摸摸站在我们背后,想突然跳出来吓唬我们,每次都被我提前发现。”
钟画师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快速勾勒场景,只在听到“蝴蝶”时,轻声问了一句,“蝴蝶?”这时节哪来的蝴蝶。
齐蔓菁的眼中骤然泛起水雾,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萧瑟的枯枝,望见了记忆里那片繁花似锦的春天。
她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美梦,“就画春景吧。那时园子里的花正开到好处,蝴蝶也多……”
一切变故都还没发生,我们一家人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