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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凌眼中并未露出太多惊诧之色,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深沉了然。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看向黑牙,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黑牙,你身上那层如影随形、可藏匿身形、亦可护体的黑雾......便是你这位‘师尊’传授给你的本事吧?”
他略一停顿,指尖轻轻敲击扶手,发出笃笃轻响,追问道:“这黑雾,究竟是何物?是某种奇特的真气外放,还是......更为诡谲的东西?”
黑牙闻言,脸上疤痕微微抽动......
夜色如墨,压得整座帝都喘不过气来。林远舟站在临时府邸的院中,手中那枚铜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青光。字迹细密如蛛网,却像刀锋刻入骨髓??“执子之手,共赴黄泉”。他指尖微微发颤,并非因惧,而是某种宿命般的共鸣自血脉深处苏醒。
乌鸦振翅而去,留下一地寂静。赵文悄然现身,脸色凝重:“将军,刚收到北线急报,漠南三镇接连失联,信使皆被截杀于途中,只有一具尸体带回半块染血的地图,上面标记着一处从未记载的地下通道入口,位置……就在斩龙岭旧址之下。”
林远舟缓缓将铜片递过去,声音低沉如铁:“这不是通道,是坟墓的钥匙。当年太祖封印冥棺时,以七星阵镇压九幽之门,七座陵墓分布南北,构成‘北斗锁魂局’。如今贪狼已醒,其余六星必然松动。有人正在逐一解开封印。”
赵文瞳孔骤缩:“所以李崇安十年前破坏斩龙岭封印,不只是为了制造边患?他是要为今日开启通道铺路!而天机阁……根本就是他的眼线网!”
“不止是他。”林远舟望向皇宫方向,“陛下知情,却不阻拦,因为他也需要这个‘敌人’存在。可一旦九幽之门彻底打开,吞噬的不只是边关将士,而是整个赵国气运。到那时,别说权谋布局,连帝王社稷都将化为灰烬。”
风起檐角,烛火摇曳。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
忽然,院外脚步纷乱,一名亲卫跌撞而入,满脸血污:“将军!柳河驿出事了!我们停放灵柩的义冢昨夜遭人纵火,三十多具忠魂遗骸尽数焚毁!现场……留下了一面黑旗,旗上绣着一只逆生双目的乌鸦!”
“影阁!”赵文咬牙切齿,“他们竟敢亵渎英灵!”
林远舟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已无怒意,唯有一片寒潭般的冷静。“不是影阁。”他缓缓道,“是贪狼星使亲自出手。只有他,才敢用这种象征??双目倒视,窥探生死界限。他们在告诉我们:死者不该归家,活人也不该追问真相。”
他转身走入屋内,从行囊深处取出一块漆黑如墨的骨片??那是他在藤原城地宫崩塌前,从自己断裂的肋骨上剥离下来的残骸。据古籍所载,皇族后裔若以自身精血喂养战魂,可在生死交界处留下“命契之痕”,即便魂飞魄散,亦能循血归位。
此刻,这块骨片正微微发热,仿佛回应着千里之外某处召唤。
“将军,您打算做什么?”赵文紧随其后。
“我要去斩龙岭。”林远舟披上玄甲,扣紧腰间龙渊剑,“既然他们想重启七星阵,那就让我亲手把它变成葬神窟。这一局棋,不能再让他们随意摆布亡者与生灵。”
“可您刚入京,圣上尚未正式封赏,此时擅自离京,等同抗旨!况且……”赵文顿了顿,“您不怕这是个圈套吗?或许他们就等着您踏入那片死地,永世不得翻身。”
林远舟冷笑:“我若连坟墓都不敢进,还谈什么救国?况且??”他抬手按在心口,“我的血比诏书更早认定了这条路。太祖当年封棺时曾言:‘后世若有林氏子孙执剑归来,便是天命再启之时。’我不知自己是否天命所归,但我清楚,若我不去,无人会去。”
翌日拂晓,林远舟未带一兵一卒,仅携赵文与两名贴身死士,伪装成游方道士,悄然出城。临行前,他在府邸门槛下埋下一枚青铜铃铛,铃身刻有微型符文,一旦京城有变,铃音自响。
三人昼伏夜行,穿山越岭,七日后抵达斩龙岭脚下。昔日巍峨关隘早已荒废,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山体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宛如大地张开的咽喉。
“就是这里。”赵文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这道裂缝,是十年前工程事故造成的塌陷,但据当地猎户说,每逢阴雨之夜,都能听见地下传来诵经声,还有……哭喊。”
林远舟点燃一支特制熏香,香烟呈螺旋状升腾,在空中凝成一道微弱的红线,直指裂缝深处。“这是‘引魂线’,由七种秘药炼制而成,专破阴脉逆阵。若地下真有封印残留,它会指引我们找到阵眼。”
四人顺着绳索滑入地底,越往下,温度越低,呼吸间可见白雾。岩壁上布满诡异壁画:一群身穿古袍的人跪拜于一口巨棺之前,棺盖敞开,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心托着一颗跳动的心脏。画旁题字:“**借命续国运,以血饲长生。**”
“这是……人祭仪式!”一名死士骇然,“他们用活人献祭,维持封印不灭?”
林远舟神色冰冷:“不止是维持。这是反向操控??把封印本身变成汲取阳寿的邪阵。每死一人,阵法便强一分,而主持者则延寿一载。难怪李崇安年过七旬仍面色红润,精力过人……他是拿边军将士的性命在换自己的活路!”
深入约百丈,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石殿横亘眼前,中央矗立七根石柱,排列成北斗之形。每根柱上都缠绕着铁链,链端钉着一具干枯尸体,面容扭曲,似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最前方的贪狼位石柱已然断裂,封印之力明显紊乱。
“果然如此。”林远舟走向中央祭坛,上面刻满符文,其中一处凹槽形状与他怀中的青铜铃铛完全吻合。
“将军,别碰!”赵文厉声阻止,“这可能是陷阱!”
“我知道。”林远舟却已将铃铛放入凹槽。
刹那间,地面震颤,七柱齐鸣。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持铃者,即为继任守棺人。汝可愿以己身代万民承劫,永镇幽冥?答‘可’,则阵重启;答‘否’,则门自开。”
赵文大惊:“这是诅咒契约!一旦答应,你就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你会成为新的封印核心!”
林远舟沉默良久,目光扫过那些被钉在柱上的冤魂,想起藤原城战死的兄弟,想起百姓焚香跪送的模样,想起皇帝那句“朕要做的是延续社稷”。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坚定:
“我答‘可’。”
话音落下,七柱光芒暴涨,铁链自动解开,七具尸体化作黑雾涌入林远舟体内。剧痛袭来,他双膝跪地,额角渗出血珠,眉心浮现出一道七星印记,熠熠生辉。
“将军!”赵文扑上前欲拉他回来,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祭坛上方浮现一行虚影文字:
>**守棺人林远舟,承命入阵,血契已结。七星重燃,九幽暂闭。然贪狼既醒,终须一体两魂相搏,方能决生死。**
与此同时,冰窟之中,拓跋烈猛然睁眼,胸口断剑嗡鸣震动,竟自行拔出寸许。他仰天长啸,声如洪钟:
“找到了!你的气息……就在斩龙岭!我们的约定,开始了!”
而在南境古观,白发道人再次推演卦象,手指颤抖:“坎离交汇,兑震相冲……原来真正的杀劫,并非外敌入侵,而是……守棺人与战魂合一之日!届时,要么天地重归清明,要么……万劫不复!”
数日后,京城突降暴雨。太极殿内,赵承熙接到密报:斩龙岭一带发生地裂,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夜间常有赤光冲天。更有樵夫称,看见一个身披黑甲的身影独自立于山顶,手持长剑指向北方,久久不动。
“是他……”皇帝喃喃,“他真的成了守棺人。”
身旁老太监低声问:“要不要派人去把他带回来?或者……除掉?毕竟,一个能掌控七星阵的人,比十万大军更可怕。”
赵承熙摇头:“不能动。他若死了,封印必破。而且……”他望向窗外电闪雷鸣,“朕忽然觉得,真正威胁江山的,从来不是北狄,也不是藩王,而是那些以为可以操纵命运的人。李崇安也好,朕也罢,终究逃不过因果轮回。”
雨越下越大,仿佛洗刷着百年积弊。
一个月后,边关传来捷报:北狄内部突发政变,太子拓跋云弑父夺权,宣布退兵五十里,愿与赵国议和。同时,一份匿名密信送至礼部,揭露李崇安十年来勾结北狄、贪污军饷、私建暗渠输送物资等罪证,证据确凿,牵连官员多达四十三人。
朝野震动,皇帝震怒,当即下令彻查。李崇安被捕当日,在狱中暴毙,死状诡异??全身血液尽失,皮肤干瘪如纸,唯独心脏完好,被挖出置于案头,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
**还债。**
赵文带着消息赶到斩龙岭时,只见山巅空无一人,唯有那枚青铜铃铛静静挂在祭坛之上,铃舌竟已重生,随风轻晃,发出一声极轻、极远的响。
他知道,林远舟已经走了。
但他也知道,那人并未远离。
某夜,赵文梦中见到一片雪原,林远舟与拓跋烈相对而立,两人容貌竟一模一样,只是一个眼中含悲,一个嘴角带笑。他们同时抬剑,刺向彼此胸膛。
剑尖交汇瞬间,天地变色。
醒来后,他发现枕边多了一卷竹简,上面只有一句话:
>**当守棺人也成为战魂,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与此同时,南方古观中,白发道人最后一次点燃龟甲,火焰升腾之际,甲片裂成两半,分别显现“山”与“海”二字。
他苦笑起身,焚毁所有典籍,背起行囊走入深山:“天命已乱,唯剩人心可依。这一局对弈江山,终究要靠凡人之志,而非神谕指引。”
风雪漫天,战鼓隐隐。
北方边境,新筑的烽火台上,一面染血战旗迎风招展,旗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林远舟。**
无人知晓他身在何方,可每当月圆之夜,戍边士兵总能看到一道黑影掠过城墙,巡查每一处岗哨,仿佛永不疲倦的守护者。
而在极北冰原深处,一座新建的黑色宫殿缓缓升起,殿前石碑刻着古老预言:
>**七星归位日,两魂合一时。
>天下无主,唯强者居之。**
棋局仍在继续。
黑白交错之间,江山如棋,人心如子。
谁执子?谁赴劫?
答案,还在风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