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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贵妃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然而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眼中依旧是一片冰冷的寒芒，让人不寒而栗。
“你敢跟我打一个赌吗？”
薛清沐眼神清澈而坚定，直视着荣贵妃，声音平静而沉稳：“娘娘想赌什么？”
“赌阳儿的心。”荣贵妃缓缓起身，绛红凤尾裙逶迤及地，“赌在他心里，是你更重要，还是他的皇子身份、他的抱负更重要。”
听到这话，薛清沐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蜷起，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但她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轻声问道：“若民女输了呢？”
“若你输了，便自己离开阳儿，且永远不能让他知道真相。”荣贵妃眸光锐利如鹰，死死盯着薛清沐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的内心看穿，“若你赢了……本宫便允你们成亲。”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唯有更漏滴答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时光流逝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薛清沐的心房。
薛清沐沉默良久，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与尤简阳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终于，她轻声道：“好，民女赌。”
宫女领着薛清沐退出华阳殿时，尤简阳正立在殿外廊下，一见她出来，立刻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她有没有为难你？”
他指尖温热，薛清沐望着他焦急的神色，心中一软，摇头笑道：“没有，贵妃娘娘只是问了些家常话。”
尤简阳眉头紧锁，显然不信：“当真？”
“当真。”她轻轻抽回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殿下快进去吧，贵妃娘娘还有话要与你说。”
尤简阳仍不放心，还想再问，一旁的宫女已躬身道：“三殿下，贵妃娘娘等着呢。”
薛清沐退后一步，柔声道：“我没事，先回府了。”
尤简阳深深看她一眼，终究转身踏入殿内。
薛清沐并未离宫。方才领路的宫女悄无声息地引着她绕至后殿，推开一扇隐蔽的雕花木门：“姑娘请在此稍候。”
内殿以一道珠帘与正殿相隔，透过缝隙，薛清沐能清晰看见尤简阳的背影。他立在殿中央，肩背挺直，如松如竹。
荣贵妃的声音自帘外传来，不疾不徐：“阳儿，北境大军集结整装待发，你父皇有意派你前去。”
尤简阳一怔：“父皇为何突然……”
“这是你的机会。”贵妃指尖轻叩案几，“太子暴戾，二皇子平庸，唯有你——你在军中颇有微信、战功赫赫，来日……”
她未说完，尤简阳却已明白其中深意。
薛清沐屏住呼吸，心跳如擂。
“儿臣明白了。”尤简阳沉默片刻，忽然道，“但儿臣有一事相求。”
“说。”
“儿臣想娶薛清沐为妻。”
珠帘后，薛清沐指尖猛地攥紧裙摆。
贵妃冷笑一声：“一个丫鬟，也配做皇子正妃？”
“她不是丫鬟。”尤简阳嗓音沉静，“更何况，儿臣心仪于她，不在乎她的身份。”
“不在乎？”贵妃骤然提高声调，“那你可在乎你的前程？若执意娶她，朝臣会如何看你？天下人会如何议论？”
尤简阳沉默。
贵妃步步紧逼：“你自幼立志匡扶天下，如今却要为一个女子自毁前程？”
珠帘轻晃，薛清沐看见尤简阳的拳头缓缓握紧。
“儿臣虽想领兵伐北，但娶到心爱之人，亦是毕生所愿。”
荣贵妃指尖重重叩在案上，翡翠护甲刮出刺耳声响：“荒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尤简阳抬眸，目光坚定：“儿臣很清楚。”
“清楚？”贵妃怒极反笑，“你以为凭你，能违逆这世道的规矩？你以为你的父皇能同意你娶那女子？”
珠帘后，薛清沐呼吸一滞。
尤简阳却忽然笑了：“母妃莫非忘了？庆功宴，父皇亲口许诺——儿臣可娶心仪之人，不论身份。”
薛清沐脑中轰然一响。那夜尤简阳夜半而来，眼底盛着星辰般的欢喜，是想告诉她这件事，而她……却用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
珠帘晃动，薛清沐死死咬住唇才没呜咽出声。
“陛下那是醉话！”贵妃猛地掀翻茶盏，“你当真以为能娶个青楼出身的……”
“她不是！”尤简阳突然厉声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儿臣现在就请去找父皇请旨。”
“好啊好啊，你去啊，你去试试看，看看陛下到底会不会同意，看看他还会让你领兵北伐吗，看看你还能做你的大将军吗？”
“若是父皇不同意，我就请旨戍边，永不还朝。”
满殿死寂。
贵妃踉跄后退半步，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儿子。良久，她哑声道：“为了个女子，你连江山都不要了？”
尤简阳缓缓跪地：“若心爱的女子和江山不可兼得，那儿臣只有做出取舍。”
“那些无辜百姓你也舍了？蛰伏多年，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北伐，收复失地，你也打算放弃吗？就为了一个女子？”
这次尤简阳却长久地沉默了，他可以放弃自己的未来和抱负，但是却不想连累无辜的百姓。
荣贵妃见机继续说下去：“你我不妨各退一步，等你得了战功回来，我替你去求皇帝恩典，将那女子纳为侧妃。”
尤简阳断然拒绝“不，我不可能让她当妾。”
荣贵妃继续劝道：“只要你不再娶妻，那她作为侧妃与正妃又有何区别。”
“母后现在能劝我为了百姓纳她为妾，那以后也能劝我为了大义娶他人为妻，儿臣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见劝说不成，贵妃气急怒呵：“你！你给我滚出去。”
骂完后贵妃顿感浑身无力，颓然坐回凤座。
尤简阳重重叩首离去。
宫女引着薛清沐从后殿走出。荣贵妃望着她惨白的脸色，忽然笑了：“你赢了。”
薛清沐怔住。
她赢了吗？她却感觉自己输的彻底，荣贵妃这一招太过高明，让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到尤简阳的真心，他的抱负和梦想，即使是尤简阳真的愿意为了自己而放弃，自己怎么能忍心让他放弃。
“不，是娘娘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