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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尹直在许多政见上，都基本和刘吉一致。
但是，在眼下这麽敏感的事情上，他还是这般，立刻就让万安拉长了脸。
「陛下，臣以为……」
他拱手开口，然而，才说了半句，朱佑樘就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道。
「万卿家，这件事上，朕觉得刘卿家和尹卿家所言有理，科道风闻奏事，本是旧例，这些年虽然有人藉此生事，但也不可矫枉过正。」
「若全然禁之，言路壅塞也并非好事，传旨下去，此后科道言官，止许以风闻上禀，题请有司核查，不得仅以风闻劾奏大臣。」
皇帝都这麽说了，万安就算再是心有不甘，也不得不低头领旨。
「至于李文祥一事……」
朱佑樘再度开口，面色却有些犹豫。
见此状况，万安心中一沉，连忙道。
「陛下，禁风闻言事的诏书，当时并未详述，所以如今还可再加解释，但是，关于李文祥的处置，却已经明发各处，此时若加宽赦，只怕会令朝廷威信扫地。」
还是那句话，如今的朝堂之上，真的要论一个最众矢之的的人，除了李孜省之外，莫过于这位万阁老了。
别看他如今尚是内阁首辅，但其实，随着成化帝的驾崩，他的地位早就已经岌岌可危。
而且，由于他之前名声实在太差，导致了他和那些清流科道之间，压根就没有缓和的空间。
对于万安来说，不管是禁科道风闻奏事，还是在李文祥一事上予以严惩，都是为了彻底压住言官群体。
只有让这帮人害怕，他们才能安生下来，万安也才能继续保住自己。
原本这一切都算顺利，尽管科道这段时间闹腾出了不少事，但万安对他们的反击早有预料。
他也在一步步的打压对方的士气，眼瞧着事情正在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
可谁想到这种时候，刘吉和尹直，竟然跳出来和他作对，一唱一和的，竟然还真的说动天子改了主意。
如今，禁风闻言事已经被开了一条口子，如果李文祥之事再有反覆的话，那麽，再想要震慑那些言官，恐怕就难了。
故而，万安哪怕已经看出了，天子可能有恩赦的意思，还是不得不态度坚决的予以反对。
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刘吉今天就像跟他杠上了一样，立时便道。
「陛下，诏书虽已明发各处，但此非政令，只涉一人，李文祥之事，如今朝野物议纷纷，文武百官对其多有同情，此时陛下若有恩赦，更可彰陛下天恩浩荡，令群臣为之敬服。」
万安再次怒视着刘吉，当即便冷声道。
「刘阁老，对李文祥的处置，当初阁议之上，你也是点头了的，何故此时在陛下面前，竟有反覆？」
看得出来，这回万阁老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刘吉却依旧淡定的很，拱手道。
「万阁老，朝廷政事繁杂，瞬息万变，对于李文祥的罪责，我并无异议，但是，法外尚有人情，朝野物议不可不虑，我等辅佐陛下，当以公心为要，需懂得因时势而动。」
能把临时改主意，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刘阁老果然不愧一句棉花的称号。
于是，上首的朱佑樘看着，犹豫之色更浓，低头问道。
「尹阁老觉得呢？」
再次被点名，尹直此时也有些踌躇。
理智上他其实是认可万安的做法的，毕竟，他也是受李孜省牵连的一员，如果能够以此打击科道的气势，让他们安分下来，对自己也有好处。
但与此同时，他又很清楚，论政治手段，万安肯定是比不上他多年的盟友刘吉刘阁老的。
这种关键的时候，刘吉一改往日袖手旁观的角度，突然反水，要和万安叫板。
尹直的直觉告诉他，刘吉必然是有什麽特殊的理由。
因此，短暂的迟疑之后，他还是选择相信刘吉，道。
「回陛下，臣也觉得，朝野物议，不可置之不理，李文祥之罪虽重，但陛下若能宽宥一二，可彰天恩，亦可令百官称颂陛下仁慈。」
这下，万安的脸色可谓是黑到了锅底。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时间和这二人计较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天子改主意。
略微抬头，万安果然看到，天子的神情变得更加犹豫起来。
正在此时，他忽然摸到了自己袖中的那份奏章，又想起了刚刚左顺门外的对峙。
于是，心念转动之间，万安很快便有了主意，道。
「陛下不可，臣以为，李文祥不仅不可宽宥，还当重处！」
这话万安说的十分坚定，以致于，让一旁的刘吉等人，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上首的朱佑樘，更是好奇的问道。
「为何？」
只见万安思索了片刻，将自己临出发前，顺手带来的李文祥的奏章拿了出来，往前一递，道。
「陛下，这是内阁留存，李文祥的奏章副本。」
「臣也是刚刚在外听其申辩之时方才发现，李文祥之罪，不仅是在奏章当中非议先帝，更有违背祖制，妄言大臣才德，有惑主之嫌，故而，臣斗胆，请陛下另行从重论罪。」
啊？
这下，不仅仅是刘吉等人，就连朱佑樘也觉得有些意外。
他让人将那份奏章拿上来，打开又看了一眼，发现内容还是那些内容，不由皱眉道。
「万阁老，你这话是什麽意思？李文祥此奏，还有其他不妥之处？」
感受到刘吉等人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万安深吸一口气，道。
「陛下明鉴，我太祖高皇帝在《皇明祖训》中曾有明令，凡官员士庶人等，敢有上书陈言大臣才德政事者，务要鞫问情由明白后，处斩示众，以戒王莽之事也。」
「李文祥在这份奏章当中，除了论及中兴再造之言外，还大肆赞誉了许多所谓的『贤臣』，此举已是违背了太祖遗训，故而，臣斗胆请陛下降旨，将其拘入锦衣卫狱中，严加勘问，另行处置。」
这一番话，万安说的杀气腾腾，一副要将李文祥绳之以法的架势。
而他说的内容，先是让刘吉等人一愣。
不过也只是片刻，他们便似是想起了什麽，脸色变得无比慎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