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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老辈子这一块22(第1/2页)
迟久原本并不想在卿家待太久的。
那里有时会出现卿秋,他见了卿秋觉得厌烦,便总不想过去那里。
但鬼使神差的,因为那个从他身边带走的孩子,迟久逗留了许久。
他想过都舒会虐待轻视那个孩子。
甚至,内心深处,迟久期待都舒会虐待轻视那个孩子。
因为迟久便是那样可怜的人。
他出生时被母亲舍弃,辗转去往卿家,父亲也不愿意接纳他。
他一直在渴求认同感。
阿伯曾给过他一些,但后来阿伯死了,这份认同感就再也没了来源。
后来,迟久的心态渐渐扭曲。
他不再渴望认同感,而是渴望相似感,相似感便代表着认同感。
那个孩子要和他一模一样,一样的被忽视被抛弃被欺负,那样他才会发自内心的去怜爱那个孩子并将其当做人生的一份子。
可偏偏没有。
正如都舒说的那样,她不在乎孩子是不是亲生,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
她只是想要一个继承人。
所以,都舒对那孩子相当耐心,连用得玩具都是工匠专门打磨的。
迟久看到庆生会。
从卿家到都家,再到整个上流社会,几乎所有人都同时聚集在一起庆祝那个孩子的降生。
这是迟久从未有过的待遇。
可连他都没有的东西,那个从他身边离开的孩子,却千倍百倍的得到。
像卿秋一样讨厌。
迟久站在树后,手指几乎扣进木桩,眸中满是嫉妒。
那个本该与他最相似的孩子,却走上与他完全不同的道路。
也是。
作为卿秋的种,命中注定,就是专来克他的。
认同感反转成截然相反的排斥感,迟久不再感兴趣,又或者他知道那孩子身边没了他才能过得更好。
他成了多余的东西。
迟久终于离开,不再像变态一样每天监视卿家的动态,转而去找了宾雅的妹妹。
他想要一张火车票。
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宾雅的妹妹却惨白着脸,通知他一个坏消息。
“迟九哥,你可能……走不了了。”
迟久愣住。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走不了了?一张火车票很难买吗?”
宾雅的妹妹低头小声。
“大少爷不信你死了,不肯注销你的身份,加上最近城里对身份查得严……”
满城的寻人启事还贴着呢。
迟久顶着这张脸,别说走出三里,就是刚走三步。都能立刻被发现,再被送去卿秋那领赏钱。
迟久如遭雷劈。
“走不了?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费尽千辛万苦,熬过种种磨难,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都怪卿秋,那人真的……每次遇见准没好事!
宾雅的妹妹也很为难。
“要不迟九哥你先在我家地下室住一段时间吧,大少爷那么忙,你死的事他或许很快就会忘记。
记得别出去乱晃,容易被发现。”
迟久握紧拳头。
他想说些什么,想反抗总是作弄他的命运,总是害他的卿秋。
可话到嘴边,他也知道这样才是目前的最优解,于是渐渐偃旗息鼓。
迟久在宾雅妹妹家的地下室住下。
他身子差,双腿不便于行,本来就受不了阴暗潮湿的环境。
卿秋在时,好歹会找医生根据他的身体情况每个季节开不同时间段的药,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迟久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总抵着唇咳嗽。
更糟糕的是,宾雅的妹妹已经婚嫁,是有丈夫的。
因厌烦他频繁咳嗽,宾雅的丈夫开始和宾雅的妹妹吵架,并且后来吵架次数越发频繁。
宾雅的妹妹一抹眼泪找上迟久。
“迟九哥,你别担心,我可以带你出去住。”
宾雅的妹妹手里有些钱,多是迟久以前给她们的那些首饰换的,现在还剩有有不小的金额。
迟久拒绝了。
宾雅已经因他而死,他不想再拖累宾雅的妹妹,于是提前冒险决定离开。
已经大半年过去,卿秋还是没有忘了他。
城里还贴有他的寻人启事,宾雅的妹妹劝他暂避风头,但迟久执意要走。
他厌烦极了卿秋,甚至连和卿秋站在同一片天地下都觉得恶心。
宾雅的妹妹沉默许久,还是拿出箱子,将剩下的钱都给了他。
迟久拿着钱,于某个晚上,悄悄离开地下室。
屋外,繁星点缀。
迟久仰头,看向夜空,神色茫然。
他曾以为摆脱卿秋就能获得自由,但真的离开了卿秋,他所得到的自由又与他最开始所想的轻松快乐相差甚远。
迟久低下头,裹着头巾,往河边走。
满城都是寻人启事,可正道走不了,没说不能走歪路。
杀人的,欠债的,犯事的。
这世上多的是心里有鬼之辈,也多的是为了薅这些心里有鬼之辈的偏财而开设的旁门左道。
迟久伪装成家贫要渡河去国外的贫弱妇人,交钱,搭上附近一条黑船。
扮做妇人时,迟久没想太多,只觉得这样能不被发现身份。
可等上了船,感受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迟久又不由得紧了紧头巾。
——船上到处都是男人。
抽着大烟的,脸上有疤的,和瞎了一只眼的。
这些人多是法外狂徒,皮肤黝黑,面带凶相。
与之相比,腿部有疾,肤色过分病白的迟久像只小羊羔。
还是任人宰割的那种。
迟久不安起来。
他将头埋得很低,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甚至偷偷给开船的船夫塞了一些钱。希望获得庇护,尽早离开。
船夫收下钱,叼着烟斗,看迟久的眼神复杂。
迟久本质上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他的前半生围着卿家转,或被人用揉碎花枝做威胁,或被人扶正栽进新花盆。
磕磕绊绊,青青紫紫,受了不少苦。
但归根到底,他从未自己做过选择。
迟久不知道选择错误带来的麻烦,一直以来随波逐流,就是最坏的结果也有卿秋和宾雅为他兜底。
是以,直到被抢空钱财,被丢在路边。
迟久都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船外下着大雨,迟久湿淋淋地躺在地上,好不容易留长些的乌发混着泥土糊在脸上。
有人往他身上啐了一口。
刀疤数着钞票,一边得意占到了大便宜,一边嫌弃迟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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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小姐要偷跑出来和人私奔,结果原来是个男人,还是个丑八怪。”
迟久困难地转了下眼珠。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为了不被发现提前用面糊和胶水糊了满脸疤。
刚刚那群人原本想弄他,甚至知道他是男人,还是精虫上脑的要继续。
最后是扯下头巾看到满脸狰狞,那些人才被吓得萎靡。
讨论还在继续。
几人和谐分赃,踹了脚旁边的轮椅。
“这个要留着吗?”
懂行的瞎眼摸一把,啧啧称奇。
“这玩意儿造价不低,一个小零件都能卖一笔大钱,用得起这种东西的人怎么会和我们这些人乘同一艘船?”
瞎眼仔细打量迟久,忽地惊觉道:
“不对!”
瞎眼脸色一白,掏出那张寻人启事,与迟久仔细做对比。
脸没那么漂亮,可脸型,眼睛……
还有那双瘸了的腿。
瞎眼表情一僵,满是横肉的脸更加难看。
“他是卿家在找的人,完蛋了,我们惹错人了。”
迟久竟有片刻的庆幸。
以为看在卿秋的份上,这群人能放过他。
岂料瞎眼语气更凶狠。
“不能让他活着回去!要是被卿家知道这件事,你我绝对会生不如死。”
船夫忧心忡忡。
“可这里是军警巡逻最严的地方,河道又连着以水为生的渔民……”
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直接杀和抛尸河中都会引起军方警戒,到时候他们就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无法离开。
刀疤灵机一动。
“不能直接杀,那让他活着慢性死亡不就好了?”
在迟久茫然地眼神中。
刀疤拿着剪刀,向他逼近。
……
一日后,一艘平平无奇的船驶远,喧嚣的街上则多了个人棍。
几乎废了的四肢,没了的舌头,空洞的眼眶。
连脸和脖子上都有新伤,完全不成人形。
路过的居民被吓得不敢靠近。
凄惨至此,那人棍早该死了,但这片地区的居民好心。
加上贸易完善,比较有钱,会出于怜悯施舍上几个子。
那个残废花不了钱,像雕塑人一样一动不动,饿狠了才会啃两口好心人放在瓷碟里的包子吃。
后来包子也不吃了,那个残废只希望自己能再快点死。
偏偏,他四周散落的钱币,让有心人发现了生财之道。
自古以来,一直有人靠将被拐的小孩做成残废,来通过他人的同情换取钱财。
那个残废不是小孩,但他太过凄惨,很少有人混到这种地步还不死的。
残废被拖进窝点,仗着他不能反抗,那些人强行用管子往他喉咙里灌东西保证他勉强不死。
迟久就是那个残废。
宾雅的妹妹在迟久离开后发了无数封信,却迟迟没有回复。
迟久无法回信。
他现在的境遇比待在卿秋身边时更糟,整个人完全是块活着的烂肉,可偏偏他是有思想的。
哪怕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眼不能看。
可迟久是有思想的。
这份思想成了他痛苦的根源,他还能思考,知道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有多丑陋。
但偏偏,因为不能操控身体的原因,他连想死都做不到。
迟久就这样煎熬的苟活着,直到人也逐渐麻木。
带走他的是当地黑手党。
他们拐卖小孩,好的卖出去,品相次的弄残了去乞讨赚钱。
迟久像个道具一样。
白天小孩们把他拉去乞讨,晚上把他拉回来,给他灌食洗澡。
这种情况持续了许久。
一开始迟久还会每天数日子,可到后来,他已经麻木到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好多年?或是好几十年?
迟久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变得无力,一点点开始衰老,生命如风中飘摇的烛火般随时可能断裂。
而这时,黑手党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警察蛰伏在内,捣毁了整个黑手党,将那些被迫乞讨的孩子们救出来。
那些孩子们大部分只是被割了舌头,或者割了胳膊,割了脚。
只缺了一个零件,警方愿意帮忙,他们还是能找到糊口的工作。
可轮到迟久所有人都犯了难。
迟久听力还在,他能听到那群人商量半天,准备放弃他。
他的身体病弱,又残破不堪到那种地步,或许死亡才是他的唯一出路。
连迟久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些人离开前在他面前放了一把水果刀,只要他死意坚定,就能用那把刀割腕。
迟久没有犹豫。
几乎是围观者前脚刚走,他右脚便用牙咬住刀片,弯下身对准自己的手腕。
迟久做好准备结束自己荒唐狼狈又痛苦的一生。
但在刀刃已经划穿皮肤表层的情况下,本该人去楼空的原黑手党窝点,突然出现一个少年的声音。
“你真的甘心这样吗?”
那声音蛊惑他,“卿秋现在过得很好,害你的人都过得很好,你真甘心就这样死去吗?”
迟久认为是黑白无常来勾他了。
『不甘心又能怎样?』
迟久在心里这样想着,那少年却像会读心般,针对他的问题做出回答。
“只要你愿意帮我杀死卿秋,陷害卿啾,我就赐予你下一世可以许愿更改人生的机会。
怎么样?很划算对吧?”
迟久的心砰砰跳。
在空旷大楼回响的靡靡之音,如同西方故事里的魔鬼,在诱他堕入深渊。
可迟久还是上钩了。
他听见那人喋喋不休,和被他称作【观众】的人一顿沟通,最后递给他一颗丸。
“吃下这个,你能在只活最后七天的情况下恢复健全。”
还能恢复吗?
迟久知道这东西可能是毒药,不过以他现在的状态,吃了毒药也不过是让他死得更轻松些。
迟久没怎么犹豫地就吞掉药丸。
随后,好似奇迹般,消失多年的感官再度回归在他的身上。
迟久缓慢地睁开眼。
寂静的大楼,遍地杂乱,对面是一个陌生人。
迟久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陌生人却向他伸出了手,眉眼弯弯,挂着甜笑。
“您好。”
许澄自我介绍道:
“我是许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