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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眸看去，嘴角勾起弧度，眼神似夜色浓稠，沉郁的仿佛永远化不开。
“嗯。”
“妈妈取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顾晓提起他妈妈的时候，姜柚明显感觉到，这个少年明明在笑，透出的却是一种比哭还让人难受的感觉。
她觉得再继续问就有些冒昧了，他们才第一次见。
况且年龄差距有点大，再聊或许也有代沟。
“谢谢你要送我的画，但我觉得这些都是你的辛苦创作，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姜柚把画板重新放下，起身打算离开。
顾晓忽然仰起头，嘴角勾起一个快要破碎掉的笑容，像是在哭泣，“呵呵，看来我的世界只能容下我自己。”
这句话像病句。
又像说话的人病了。
让姜柚忍不住驻足，静静看了他几秒。
大概，这只是一个渴望关心，同时又缺爱的少年。
刚刚她的凑近，或许给他带来了那么一丝丝温暖，让他觉得他不是讨人嫌的存在，所以才提出送她一幅画。
想到这些，姜柚重新蹲到那些画作面前，挑了一幅看上去还算没有那么阴暗的画。
上面画的是花，只是在花的背景里，出现了很多看着突兀的骷髅头。
像是凭空出现，又像是这些话本身从骷髅里生长出来的。
“这幅吧。”她笑着说，“我确实很喜欢你的画，也觉得你小小年纪又这么有天赋，很难得，你要坚持下去。”
顾晓看向她，眼神忽然变得清澈起来，笑容都明媚了几分，“嗯，谢谢你，姐姐。”
“是我谢谢你。”姜柚和他打好招呼后，拿着画就离开了。
顾晓看着她的背影，双瞳越来越深邃。
仿佛随着这个背影，他原本没有半点动静的心脏，再次有了跳动的痕迹。
天空殷雷阵阵，马上就要下雨了，但他也没有任何要收拾东西回家的意思。
直到大雨倾盆而下，将他整个人彻底打湿，同时晕染了那些他辛苦创作的画作。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慌忙，只是垂头看着被毁掉的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这样最好，否则我把你们带回家，也注定是被烧掉的。”
顾晓的声音实在太阴郁了，阴郁到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知道，其实相比之下你们更喜欢水，所以这里就是你们的栖息点了。”
他又抬头看向那条离开的路，雨水打湿他的头发，遮挡住大半张脸，却这挡不住他那诡谲的笑容。
“那幅画最幸运，被她带走了呢。”
他也顺着那条路，慢慢的离开了湖边，出了公园就回家了。
回到顾家，许晴本来就刚和顾民生吵完，看到浑身湿漉漉的顾晓，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一把将他从门外薅了进来，指指点点的骂他，“顾晓，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成天就没点正事做呢？”
“学校我给你报的最好的金融学院，结果你一次不去，我说让你去国外留学，你也偷偷买机票回来了，金融这方面你一窍不通，将来怎么争家产？”
“和你那个爸一样废物，把辛辛苦苦打拼的事业拱手让人吗？”
顾晓面对这样的咆哮，早已见怪不怪。
他低着头，声音很小很阴沉，“我不上学是因为我不喜欢，我从国外回来，是因为我想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不需要！”许晴彻底崩溃了，“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儿子，你看看你，顾晓，你都十八岁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你成天像个鬼一样，你还谈保护我？”
顾晓的嘴角不经意的勾了一下。
看，这就是他的生存环境，永远像个炼狱一样。
所有最深的伤害，和最难听的话，都出自他最亲密的人口中。
他的身心，早被这些锋利‘刀子’杀死了！
现在出现的，是一具躯壳。
“我知道了，妈妈……”
他还是低着头，但已经开始往里走，一步步迈过后，地上满是水渍。
“顾晓，你真要把我逼疯吗？”
许晴继续歇斯底里，“你浑身都是水，难道连下雨了躲雨都不知道的吗？”
“还是说，你又去画那些破画了？”
提起画画，许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不许再画画，让我看见一次就给你烧一次，烧到你什么时候长了记性为止！”
顾晓依旧没有抬头，“没有画画，一个人，走回来的。”
他的反应和言语，只能是把许晴在崩溃的边缘往更崩溃的方向逼。
甚至逼到最后，许勤实在是无语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才生出来这样一个儿子。
从小到大，她明明已经尽最大的努力，用最严苛的方式来教育顾晓，就是为了将来顾晓能独挡一面，拿到顾家所有的家产。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随着顾晓越来越大，在十六岁以后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到现在，她都拿自己这个儿子没有办法了。
顾民生听到楼下的吵闹，有些烦躁的在楼上喊了一句，“吵什么吵，他本来就淋了雨，还不赶紧让他去洗澡换身衣服？”
“你这个当妈的，成天就知道吼孩子，你为他做过什么啊？”
顾民生这一喊不要紧，把许晴的火气又给勾了起来，噔噔噔地跑上楼，和顾民生吵了个不可开交。
顾晓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房间，一边嘴角微微勾起，最后笑出了声。
他的家庭这是多有趣啊。
每个人都这么有意思。
笑到最后，把一旁的佣人都给吓到了，原本是想给他拿衣服，带他去洗澡的，结果转身就跑了。
这一幕对于顾晓来说，他并不在乎。
因为他内心的世界只有他自己能懂。
而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是绝对糟糕的。
顾晓回到房间之后，一头扎进了浴室里，他没有用热水洗，而是用冷水洗的。
整个淋浴的过程让他愈发清醒，可越是清醒，脑子里那个姐姐的身影就越是清晰。
那个姐姐看起来比他大上十来岁，可给他的感觉却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到底来自哪里呢？”
“我们会不会再见面？”
“还真是期待与你的下一次相见呢。”
“下一次……我就不会再让你走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