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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萧索的深宫墙内,黑猫悄无声息的落地,锋利的爪牙收起,粉嫩的舌尖轻轻舔拭毛皮。深夜中,一阵风般的掠过,黑猫倏地抬眸,金亮的竖瞳紧盯不远处。
少女将黑面罩往上拉,她微微撇眼,扫过墙角黑猫,又再次转回视线。
凌厉的凤眸里深邃无底,她瞧向周围,确定无人後才踏入门槛。
步伐不紧不慢,却又轻如风般未让人听出一丝声响,宋鸢踱步一圈,仔细地观察四周,听闻前方有些许翻书声,闪身藏入一面宽大屏风後。
深夜的御书房照样灯火通明,坐於首座的男人端起茶盏,唇抵着杯缘饮下一口凉茶。曾经锋芒外露的凤眸不怒自威,何时像现在这般,疲倦地敛下。
宋鸢不动声色地斜眼瞧去,年老的帝王将手掩盖额角,虚挡着夜间过於灿然的烛火,皇帝眉宇间有一股化不开的浓厚忧愁,他眼底乌青,显然已许久未曾有过踏实的好眠。
视线缓缓下移至满桌推放的文件,宋鸢眼眸微不可查地眯起。
就在她要再仔细观察之际,一枚棋子蓦然飞向宋鸢躲藏的屏风,在中间架骨上重重一弹。
分明是细小圆润的黑子,撞在木质屏风上却是结实的闷响,力道之大,欲要将整面屏风撞倒。
宋鸢眼急手快地伸手扶住,才避免意外发生。屏风宽且重,掌心扶过的地方,被震得微微发麻。
「阁下何人?」低沉浑厚的嗓音从远处座椅上传来,「深夜擅闯御书房,又藏匿屏风後,是来杀朕的吗?」
宋鸢神色一澟,不禁自责自己过分明显的失误。
她怎会以为自己不过学了几年的武功,便妄想瞒过这九五之尊。
皇上坐稳龙椅多年,时刻保持警惕与防备,这样聪颖的人,又怎会感受不到自己那赤裸打量的目光。
自知已然瞒不住,宋鸢推开屏风一角,顺势走出。
「何必杀你。」高高绑起的马尾轻扫过少女颈侧,「我是来与你相认的。」
皇上隔着几叠厚重公文,往声音来处一瞧,原先带有冷意的视线凝住,狭长凤眸倏然睁大。
似房外夜色般漆黑的乌发,高高盘在头顶,深邃地栗棕色凤眸,如同精细描摹般刻划出的黛眉......每一样都是那样熟悉。
皇上手扶桌案,动作缓慢地站起身,他定定地望着宋鸢,启唇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如此相似地感觉,仿若临摹故人身影,一笔一画都是那样相像。
一抹深刻想法浮现,但他却迟迟问不出口,他小心地望着不远处少女,那样纤细的身姿,唯恐出声便会打破了这场迟来的美梦。
见年迈的皇帝不说话,宋鸢自然地上前一步,她动作轻缓地摘下面罩。
「初次见面。」遮挡的面容露出,宋鸢弯唇道,「父皇。」
对视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凤眸,和里头亮丽的栗棕色眼瞳,皇上不可置信地抿唇。良久,他才哑声开口:
「你是,阿鸢?」
宋鸢眸光坚定不移,她仰头道:「宋鸢,年十六,生母是宋氏贵人,宋绪华。」
得到答案的皇上,微微颔首,他沧桑一笑,彷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宋鸢...宋鸢...。」皇上声音沙哑暗沉,响在耳边如同指腹磨过砂纸般:「可是鸢飞戾天的鸢?」
宋鸢恭敬答道:「正是。」
皇上轻微垂下脸,瞧着桌面上摇曳的烛光,思绪莫名回到多年前的午後。
女子腹部已突起明显弧度,她慵懒地坐在摇椅中,动作轻柔地拉着皇上的手,缓慢覆上自己的肚上。
「你瞧,孩子在动了。」女子笑声如银玲般悦耳,「他在与父皇打招呼呢。」
年轻帝王垂眸感受,掌心温度深刻温暖,突然有一阵力道踢了踢他的掌心。
皇上惊奇地凑近,在女子腹内,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也将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绪儿,」皇上对上女子栗棕色的眸子,柔声问道,「如若孩子出生,你愿唤他叫什麽?」
秀丽的女子歪头思考,最终她握住皇上的手:「渊。」
「何字渊?」皇上疑惑地问道,「深渊之渊?」
女子笑着弯起唇角,纯真而烂漫:「若是男孩,便名渊,心如渊泉;若是女孩,便名鸢,鸢飞戾天。」
皇家祈愿子嗣连绵,更是期望第一胎龙胎便是男孩,女子这话实属出言不逊。
但皇上并未不悦,反而纵容道:「绪儿期望是儿是女?」
「嗯...」女子似是很苦恼道,「算命大师说,此胎会是个男孩。」
皇上动作温和地为女子梳理肩上散发:「绪儿是想要男孩?」
女子思考半晌,在皇上将她发丝整理好後道:「臣妾希望是女孩。」
「在臣妾故乡,空中常盘着巨鹰,村里人都喊它鸢。」女子缓缓说道,「鸢乃鹰,坚韧而自由,这寓意岂不是很好?」
皇上宠溺地笑,指尖轻轻刮过女子鼻尖:「绪儿说什麽都是对的。」
思绪回拢,瞧着那双栗棕色眼瞳,皇上掩饰住喉头的酸涩:「你如何证明是朕的女儿?」
「宫女海棠,曾司检诚宫婢女位。」宋鸢平静回覆,「皇上可派人去查,一问便知。」
皇上收回目光,他未曾怀疑过面前少女的身分,那精致相似的眉眼,不用佐证便能一眼辨识。
宋鸢,是他的女儿,大盛第一位公主。
若是没有宋绪华难产意外,她本应深居宫内,享受父母宠爱,万千荣华。感受着来自外人羡慕的目光,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
「鸢儿...」皇上艰难地开口,陌生的词汇是那样温馨,是他从未拥有的过的。
「父皇没什麽能弥补,但若是你提出,我定竭尽所能。」
宋鸢抬眸望向身前的男人,他虽桑老,眼底却清澈无波。眸中一闪而过的泪水,晶莹的水光照得她眼酸,宋鸢再次转回脸。
她明白,与自己爱妻所生的女儿流落在外,蓦然有一天回到眼前,比起惊喜意外,愧疚自然是更甚的。
作为父亲,本应陪伴爱女的童年,却被迫分开十馀年。
在皇宫奢华富足的生活里,他是否也曾在某一个夜晚,想起那失踪在外丶不知去向的爱女?
皇上并未觉察到宋鸢眸中的不忍,他小心翼翼地提:「你可有什麽想要的?」
「长公主位?一间大宅子?亦或是择一名驸马爷?」
「不必,」宋鸢别过脸,冷声道,「女儿来,所求只一项。」
迎着皇上热切的目光,宋鸢吐字清晰:「辛蕾,不能和亲。」
此话如同一记重槌,将原先僵硬的气氛推向更高潮,皇上手握成拳,立在身侧。面色为难道:「辛蕾是大盛所指示,若是冒然更改,一时知间也找不着合适地人选...」
窗外月光凄然,照着摇曳烛火脆弱不堪,迎着晚风忽明忽灭,彷佛下一瞬便要熄灭。
宋鸢出神半晌,最终沉声道:「我替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