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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皇上身子日渐消瘦,咳嗽频繁。甚至在一次早朝,忽地蹙眉吐出淤血,事发突然,台下百官皆震惊地不敢言语。
太医跪於皇上榻前,一手隔着布诊皇上脉象,老太医动作微不可查地拿起巾帕拭汗,面上表情沉重复杂。站於床尾的皇后将太医的表情收入眼中,眸底闪过一抹暗色。
皇上龙体抱恙之事,不过多时便悄然传遍了後宫。
约莫过去十多日,皇后召集後宫众人,提议要后宫姐妹一同去往福山寺,为皇上,为大芸百姓们祈福。
崎岖的山路蜿蜒,辛蕾头枕车壁,昏昏欲睡。在一声马嘶声里,半阖着的杏眸悠悠掀起,眸子亮丽又不失锋芒,她望向前方车帘。
马车果如她所料,再未向前移动分毫,车帘微微拉起一角,外头的烈阳争先恐後地洒入昏暗的厢内。
「公主殿下,福山寺已到。」车夫平稳的声音换回辛蕾飘移的思绪。
辛蕾缓慢起身,扶着马车门框踏出车厢。窗外的帘子遮光,辛蕾才方抬脸,艳阳不留情地迎面染上她苍白面庞,肌肤如瓷玉般精致,纤细洁白地玉指用力掐着木框。
近日都在忙於宫内事务,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没曾想这阳光竟意外地刺眼。
辛蕾唇角浅浅勾起,手无意识地探往车下方,清风拂面而过,替炎热地燥意增添凉爽。
手底迟迟无人接应,辛蕾朝下望去,只见年轻地车夫迷茫无措:「殿丶殿下...?」
如触电般,手立即便收回袖内,辛蕾垂下脸踩着阶梯下了车,走出几步距离,辛蕾还是感到怅然若失。
收於袖中的双手交替摩娑,辛蕾瞧着地面默不作声。
方才伸出的手,又是在等待何人的牵引?
离宋鸢替嫁大盛,已然过去近半年,她却还是未能习惯。
醒来时下意识地望向窗台,窗边的花朵娇嫩,却无故人影;梅花枝下的吟词,身後却未接续的下联;朝阳西下,习惯性地抬眼,空旷的後院清冷而寂静。
宋鸢虽去往远方,但辛蕾的习惯里,却仍充满了她的身影。
清风掠过耳畔,悄然飘向身後,丝丝缕缕地凉意使辛蕾舒服地阖起眸子。相较於仲夏的酷热,夏末秋初的凉意更让辛蕾放松。
宋鸢离开的第六个月,辛蕾已开始思念她。
三年之约,那得要等过多少个夏末秋初?辛蕾颇为烦恼地摇头,她不喜夏日的烦闷吵杂;不喜秋日的寒凉刺骨;更不喜冬日的冰冷严寒。
她果然还是喜爱春天。
辛蕾认真思考间,不禁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春日的轻浅凉意,不及冬日的刺骨,也不及夏日的黏腻,百花在後花园内处处绽放,奼紫千红的艳丽,芬芳迷人的香气......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热气腾腾的桂花饼能吃。
忆起那香味四溢,咬下一口便有丝丝甜味,刚做好时所散发的白烟袅袅,夹带着甜腻地香软......辛蕾忍不住咽下垂涎的口水。
犹在出神之际,辛蕾未察觉背後涌上一片阴影,缓缓从後头盖住她。
「哇!」
双肩被一把搂住,辛蕾被吓得僵在原地,白皙地下巴靠上她左肩,清脆响亮的声音将辛蕾方才想法瞬间驱散,辛蕾不奈地垂眸望向少女。
「吴珺...」辛蕾无奈笑笑,「你成熟些。」
许是因惧怕父亲归京抽考,吴珺几个月下来,每日早起晨练,连辛蕾都被引响着不敢贪睡,太阳初升便起床洗漱。
日复一日的刻苦,吴珺脸上软肉消退不少,连身材也逐渐玲珑有致,手臂上的肌肉曲线紧致优美,张开时如同一把弓,锋利夺目。
感受着背後贴上的触感,辛蕾挪了挪身子,退出吴珺怀抱,打量着她的胸口。
吴珺茫然:「怎麽了?」
辛蕾望着那处明显的弧度:「......」没事。
辛蕾垂头观察,层层衣料叠起,在胸口处凸出一小层,再看看吴珺的明显,辛蕾暗暗咋舌。
明明自幼玩在一块,吃得相同,喝得相同,怎会生得如此不一样?
虽说辛蕾的吃穿用度较其他公主丰厚,身材也较丰满一些,但在吴珺面前他属实感受不到自豪。
「辛蕾?」吴珺又道,「你是不是又没睡饱?总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反应回来的辛蕾有片刻愣神,倏地又笑出了声,她捂着唇笑的肩膀耸动。可能真是有些奇怪,连被严肃的皇后娘娘称为「小古板」的辛蕾,竟也有与吴珺比较身材的一天。
「快走吧。」辛蕾轻推了推吴珺手臂,示意她往前,「你才奇怪。」
「?」吴珺感到更加茫然,「你一会儿表情失落,一会儿又开怀大笑,你倒是评评谁最奇怪。」
「你,你最奇怪。」
吴珺早已习惯辛蕾的回嘴,视若无睹:「你刚刚想到了什麽?」
辛蕾侧着脸,观察着周围绿意,蜿蜒小径尽头,有座朴实大气的寺庙,四周诵经声不绝於耳,皇后领着一众妃嫔们走入小径。
「不过是,」辛蕾轻声地回覆了吴珺提问,「思念起一位身处异乡的故人。」
寺内香烟袅袅,木鱼声沉稳低远,与山林的静谧融为一体。偶有几声鸟鸣从远方传来,却不显喧嚣,反而衬出几抹生机。
几名身着袈裟的僧侣经过,手里挂着佛珠。见到一众身着华丽的妃嫔,并未流露出半分惊讶,只是双手合十,引领着皇后娘娘去往右侧的礼佛堂。
妃嫔公主们见状,也纷纷跟上,跨步踏入殿内。
辛蕾才方进入礼佛堂,便见一尊眉目慈祥庄严的佛像,祂端坐於莲花台上,目光悲悯地俯视众人。
皇后慢步至佛像前的蒲团,屈膝跪下。身後的妃嫔公主由凝贵妃带头,纷纷也在皇后身後,虔诚跪下。
皇后双手合十,缓缓阖上双眸,唇瓣浅浅开合,低声诉说着祈愿。
身为皇后娘娘带大的公主,辛蕾已然见惯了这番场面,她同样双手合十,垂眸喃喃念着祈福话语。礼佛堂内一片寂静,只馀偶尔响起的木鱼敲击,直至听得正前方有衣料摩擦声,辛蕾才抬起眼。
皇后已由身旁的陆嬷嬷扶起。皇后手持佛珠端庄而宁静,眉目如画,神情肃然。她遥遥抬起脸,仰视着佛像,眸底幽深,蕴藏着辛蕾看不懂的情绪。
「舟车劳顿,妹妹们便先在寺内歇息一晚,待明日礼佛结束,再一同回府。」
皇后神情严肃,交代完事务便要众妃嫔各自回屋,略显吵杂的挪动声渐渐远去,站於较前方的祝妃却是不动。
祝妃无畏地凝视着佛像,忽地勾唇摇头,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祝妃?」皇后这才注意到身旁,「你怎麽不先回屋?」
「皇后娘娘......」祝妃未回答,反而转头望向皇后,「臣妾心中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颇感惊讶,她双眸微睁:「祝妃有何问题?」
祝妃眼眸牢牢地盯着皇后。
皇上曾说过,祝妃生得一双好眸子,圆润娇媚,就算祝妃未道半语,也似在调情般娇俏可人。
但皇后此时对上祝妃目光,只感觉脊背发凉,一股阴冷的寒意自脚边漫起。桃花般的眸中,冷漠而尖锐,深处还透着几丝讥讽。
「世人皆说,佛祖度众生。」祝妃凝视着皇后,一字一顿地道:
「只是臣妾不知,满嘴谎言的人,是否还配得到佛祖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