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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祭祖归来(第1/2页)
自从搬进老宅,黄士魁心情特别舒畅,不仅喜欢老宅够局势,也是觉得独房独院更自在。
春分如期而至,暖风吹散了早春的寒意,黄士魁领着顶子修补前菜园子西边几处歪斜稀疏的篱笆。艾育梅来观看这爷俩夹障子,站在院门里看见黄三怪西去的背影,问道:“方才三怪来了,他有事儿?”黄士魁将一根枝干插入篱笆空隙:“没啥事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听三怪说,红原公社砖厂厂长位置出现空缺,佐书记第一时间问金书山感不感兴趣,金书山一心要想到公社发展,认为社办企业是个跳板,只要在社办企业干出成绩,将来就有机会转身份。论施展才能,砖厂确实比大队空间更大。在村上再干多少年,也难有大的作为。金书山活了心,卸任了大队支部书记职务,去公社砖厂上任了。”艾育梅沉思片刻,却说:“那砖厂连年亏损,想干出成绩还是很难的。到头来就怕公社没站下,大队这边也没了位置。”黄士魁说:“三怪劝他慎重,可他拿定了主意,听不进劝了。”艾育梅说:“人各有志,他可能嫌大队这个庙太小。”
忽然高空中传来阵阵清脆的鸣叫,顶子指着那一行人字形雁阵,欣喜地叫起来:“大雁!大雁回来了!”艾育梅仰头寻见,也觉得新奇,不禁感慨道:“看大雁多好,年年能迁徙,无论多远从不耽误。人却不如大雁,牵绊太多,不能说走就走。”
这时候杜春桂两口子来了,一边看他们干活一边说话。黄得贡说:“魁子,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想领你老姨回一趟上江太平岭,哥哥家办喜事,捎带着给老人上坟,你回不回老家看看。”黄士魁拄着镐把正沉吟,黄得贡揣测说:“你其实很想回,就是有顾虑呀。”黄士魁面有难色地说:“老姨夫呀,你说对了,我现在还不是张罗回去的时候,主要是不想惹养父不痛快。”杜春桂撑着撩叉子腿,那木乃伊样的长脸在阳光下似乎有了几分生机:“像魁子顾虑那么多,恐怕这辈子也回不成了。”艾育梅却说:“他不回我替他回,我早都想去省亲祭祖了,正好跟你们一起搭伴儿。”话说的非常果决,似乎用十头老牛都拉不回。
转眼就到了谷雨,风摇芳枝,雨润新芽。杏花没开几天,那花瓣飘落满地。一时车奔犁走人嚷马嘶,大田开始春种了。就在这大忙时节,艾育梅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装进包裹,背在肩上,跟着姨婆姨公出村远行了。
平日里,黎红与艾育梅处得如同亲姐妹,出门之前,艾育梅特意把送孩子上学和做饭的任务托付给她:“我妹育花孩子小,脱不开身,不能过来照应,只好辛苦黎老师了。”黎红就说:“大姐呀,别说客套话啦,做这点儿事没关系呀,保证把他们都照顾好好的,你就放心好啦。”从此,她每天按时来,风雨不误,尽心尽力照顾孩子和大人,如同请来的临时保姆一般。
小满时节,大田地早已完成春种,只等小苗出齐开始铲趟。这天,闻大呱嗒踏着夕阳收工回家,忽然在中心街上瞧见大表姐与姨公姨婆分道回家,忙把她扯住,神神秘秘地说:“哎妈呀,姐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怕是喜鹊要夺了凤凰窝了。”艾育梅一惊,追问:“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不在这些日子,你是听着啥了,还是看着啥了?”闻大呱嗒向四外巡看一眼,低声说:“人传说,你不在家,黎红天天去,又给调样做饭,又送孩子上学,怕是把啥啥都奉献了。”闻听此言,艾育梅反倒笑了,闻大呱嗒说:“哎妈呀,咋还有心思笑呢?黎红那南方小女子,长得细皮嫩肉的,他在姐夫身边晃悠,你就那么放心?”艾育梅说:“要说别人,我不放心。要说黎红,打死我都不信。再说了,让黎红帮做饭送孩子上学,那是我拜托人家的。”
刚走到缓坡处,二黄从前门房子胡同里跑出来,不停地摇晃着尾巴,在她身前身后开心地跑跳。还没走进院子里,就听见了熟悉的歌声,那是黎红和小石头小玉打着手拍子唱歌谣,一旁的顶子乐呵呵地看着:
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立场坚定斗志强……
顶子一眼发现母亲,指着东山墙胡同口叫喊:“妈回来了!”小石头和小玉惊喜地奔向母亲,一边喊着一边抱住了大腿。黎红过来一把抱住艾育梅:“姐呀,你走了十来天,好像过了好几个月呀,你可想死我了。”艾育梅掏出个粉红的围巾塞到黎红手里:“给你的,一点儿意思。我不在家这些日子,多亏你帮着照应了。”黎红笑着接过,谢了一声:“姐呀,别客套,比起你帮我的这都不算啥。要说过日子不容易我可体验到了,尤其是每顿饭愁的不知道做啥。还好,没把他们饿着。”说完解脱似的笑了。小石头拉着母亲的衣襟说:“黎老师可好了,给我们买小人书,还经常领我们猜闷儿。”小玉说:“小人书有鸡毛信、小兵张嘎,还有西游记。”艾育梅说:“是嘛,都有啥闷儿?”小玉又抢着说道:“什么高,什么厚,什么香,什么臭?”艾育梅问:“你们都是咋说的?”小玉说:“大树高,土墙厚,花朵香,粪堆臭。”石头说:“天空高,大地厚,米饭香,粑粑臭。”顶子说:“黎老师是这么说的,父母高,夫妻厚,饿了香,饱了臭。”艾育梅说:“说的都对,老师说的更好。”一边回屋一边问黎红:“家里有啥变化吗?”黎红笑了:“人没啥变化,就是这几天老母鸡趴窝了,老母猪又揣崽儿了。”
进了屋,艾育梅打量一番,发现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地桌上放着一个柳条筐和两个夹把儿缠了布的镰刀头,筐里装满了嫩嫩的婆婆丁曲麻菜,还有带白须子的小头蒜。她欣喜地说:“你们挖野菜啦?挖这么多?我正想尝尝新鲜呢!”顶子说:“是黎老师上午领我们挖的,挖了好几回了。”小石头说:“黎老师知道哪有野菜,让我们上向阳的野地或发潮的沟沿找,一找就一片。”小玉也说:“黎老师知道的可多了,说婆婆丁只能没开花时吃,开花以后就变成蒲公英了。还说曲麻菜,虽然有些味苦,但能解毒败火呢。”艾育梅说:“好,好,劳动还长了知识呢!待会咱就品尝你们的劳动果实,把黎老师留下一起吃饭好不好?”两个孩子齐声说:“好!”
黄士魁收工回来,媳妇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捞了黄澄澄的大米查子水饭,炒了早晨捡的干豆腐,卧了一盘子笨鸡蛋,还把一小盔松散的婆婆丁、嫩翠的曲麻菜、脆白的小头蒜,一小碟金黄色的大酱以及几根蔫咸哏啾的腌黄瓜,都端到了炕桌上。上了桌子,小玉用筷子在小石头碗里夹了一口豆腐,不等小石头抢回去就麻溜送进了嘴里,小石头不甘示弱挺起身用筷子打了一下小玉的胳膊。黄士魁像没看见似的,只顾嚼着塞进嘴里的野菜。顶子说:“赛脸!吃饭也不老实,别让老师笑话咱。”黎红说:“都好好吃饭,自己吃自己的。”小玉吐了一下舌头,小石头嘴里不服气地发出嘶嘶声。黄士魁吃了一口鸡蛋黄,说:“鸡蛋未煮透,有点溏心。”艾育梅说:“火候小了点,清是熟透了。”低头问小玉:“婆婆丁好吃不?”小玉摇头说:“苦巴唧儿的。”石头说:“涩巴丢儿的。”艾育梅说:“别看婆婆丁吃着有些苦涩,但是你们都记着,没有苦哪有甜,婆婆丁长这么好,是因为蒲公英的子种随风飘扬落地就生根。菜长得好不好,就看他有没有根。”
酱香浓厚,豆腐鲜嫩,粗碴爽口,这顿饭吃得很饱。饭后,黄士魁询问上江的情况,艾育梅说:“我跟姨婆姨公到了岫岩汤池,他俩把我送到了刘家堡子,然后就去了太平岭。老梁家人见了我都可热情了,当时姨公刚介绍完,世珍大姐就和我拥抱在了一起。我在世珍大姐家住了两宿,仿佛有唠不完的话。老一辈的就剩三伯父了,老人家由世珍大姐经管,白毛耋仙的,一看见我就认出来了,一个劲问你咋没来,说着说着老人家就落泪了。晚上世珍大姐准备了一席好菜,一屋子亲人坐满满登登的,三伯父一时高兴就多贪了几杯。第二天早上我和世珍大姐一帮人去祭祖,你大伯父家的世明大哥亲自开来生产队的胶轮拖拉机,一车拉了十几口人。梁家祖坟在和尚沟里,那是一个山坡的半截腰平台。站坟地前面往东南方向看,远处有两座山头,那山头都往里抱抱着,人说那儿坟地风水很好。你爹因为是横死的,没入祖坟,三伯父由后往前从东向西指着坟头告诉我都谁谁谁,还指点哪儿是他将来的位置。从坟地西边的杂树林下来,就到了柞树坡,那里有你爹的孤坟。烧完了纸,我看见山坡上一片一片的达子香开得正旺,就特意采了一束粉红粉红的花枝放在了你爹坟头。我叨咕说,我替你儿子来看看你,你若地下有知,就多多保佑我们吧。说来也怪,刚说完,就从东南来了一股风,吹得花瓣微微颤动。”在北炕教小石头小玉写画的黎红惊奇地看过来,艾育梅摇摇头笑了:“哪有魂灵呢,不过是赶巧罢了。祭祖,就是个讲究孝道的一个形式,心到佛知吧。”听到这里,黄士魁也点头笑了。
“世珍大姐说我来的很是时候,若二月份来赶上大地震就麻烦了。还跟我学说了去年十二月中旬出现的不少异常情况。你家老宅院子还在,世明大哥一大家子住着。我特意去看了,大门前的那口老井早已经屯上了,院子显得很宽敞。东西厢房不见了,那五间正房还在,房子虽然显得矮旧,但还能窥视出当年的气势。去看老房子时,世珍大姐偷偷问我,这次回来是不是要归拢家产,说当年分家时,老叔的家产都归了其它各股。我说都有啥呀,世珍大姐说就是旧箱柜啥的,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我说我不是来要家产的,归了谁就给谁吧。岫岩出美玉,世明大哥还开车拉着我参观了汤池公社玉器厂。世明大哥介绍说,岫岩玉特点是块度大、色度美、明度高、净度纯、密度好、硬度足,是理想的玉雕材料。还说岫岩玉有老玉碧玉,什么透闪石蛇纹石,反正我也不懂。离开刘家堡子时,姨婆姨公和我汇合,是世明大哥开胶轮拖拉机送的我们,老梁家十几口人一直送到了公路边上。世珍大姐拉着我的手说,舍不得你走啊,以后要常来,下一次一定和魁子一起回来。说老家这边气候好,不行就把家都搬回来,说得我眼睛都湿润了。”黄士魁喃喃道:“我会回去的,早晚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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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育梅拿过包裹,拿出两张狐狸皮,那光滑的皮毛和火红的颜色非常亮眼。黄士魁一边抚摸一边说:“这皮子不错,一张保证够吊两顶帽子。”艾育梅说:“我们在岫岩住了一晚,去集市上溜达时,我看这皮子便宜,就卖了两张。我打算自己留一张,你搭搁卖一张,能把这一趟的花销挣回来。”
任多娇买去一张狐狸皮,给二鳖和三怪各吊了一顶非常漂亮的棉帽子。跟艾育梅唠嗑时还喜滋滋地说:“嫂子,那张狐狸皮正好吊了两顶棉帽子,那火红的狐狸毛可抬举人啦,二鳖戴上那帽子可精神多了。有了狐狸皮帽子,那又沉又掉毛象长了头疮的狗皮帽子再也不愿意戴了。”艾育梅说:“他喜欢就好,那二十五块钱花得值个儿吧?”任多娇说:“咋不值个儿?我老公公都说了,不贵,说你看了亲戚的面子,没往高里要。”艾育梅继续卖人情说:“对呀,钱一花就了,可亲戚长在呀,咋能卖你高价呢!”
北大荒的春脖子短,一晃儿就开始铲头遍地了。柳絮开始飞扬,落在地上随微风轻浮漫舞,粘在衣服上脸面上睫毛上令人讨厌。这天,黄士栋醒的早,见窗外天幕淡青如洗,听窗外几声鸡鸣枯涩断续,再无困意,穿衣下地。来到院子里,东边地平线上的太阳已经冒红,鸟儿们似乎刚从梦里醒来,聒噪一片了。忽听街上传来一阵哼呀声,原来是曲大浪唱的小曲:
一回上你家,你呀不在家。你爹给我一烟袋,我吓得抱脑瓜。
二回上你家,你又不在家。你妈给我两锅盖,我疼得直呲牙。
三回上你家,你还不在家,你家黄狗追出来,我造个大前趴。
非常滑稽的哼唱声渐行渐远,黄士栋踏着浮地漫卷的残花败絮,在几条街巷游荡搜寻,却没遇到谁家散放出来的鸡鸭鹅可以捕捉,反倒看见有几个去生产队拣豆腐的社员正在小学校屋檐下看着什么。几个社员见他凑上来,都停止了议论,像有意回避似的纷纷散去。这样的举动更增加了他的好奇,抬头细看,那竟是一张红纸背面写满了毛笔字的大字报。只见第一句写的就是父亲的名字,那上面罗列的都是父亲的罪状,从字里行间能真切感受到写大字报的人那种恨之入骨的心情。他草草看完,急忙跑回家报告去了。
“爹,不好了,有人给你在小学校前墙上贴了一张大字报,写的都是你的罪状,还说你是破,破,破鞋。”二禄刚洗完脸,一听这话,赶紧扔下擦脸的手巾,晃荡着水蛇腰,往大队方向走。半道上,正遇到仰脸朝天的闻大呱嗒。闻大呱嗒故意笑道:“哎妈呀,快去看看吧,那写的才砢碜呢!”二禄一梗角瓜脑袋,立了立三角眼,横叨叨地说:“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跟我过不去。”闻大呱嗒说:“哎妈呀,你看也白看,谁写能留真名儿,谁写能用真字体?你好好想想吧,都把谁得罪了。”刚走进大队部院子,就听姚老美在磨米房前面的人群里浪唱:
朝天菽,毒头蒜,扬脸老婆,低头汉。
黄三怪已经揭了大字报,正卷成一卷,二禄铁青着脸问道:“都写我啥了?”钱老牤说:“都是骂人话,是有人故意砢碜你。”黄三怪劝说:“二大,你也别太在意。”二禄执意要听听大字报的内容,黄三怪只好把他领进大队部,鬼子漏也跟进来。黄三怪将卷起来的大字报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上展开,念了起来:
黄得禄,即二禄。他真不是个好人,真不够那人字两撇,纯粹是个狗东西。他在上江妄图霸占人妻,是地地道道的破鞋头子;他连自己的养女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他妨碍闺女婚姻自由,不配当爹;他阻挠通街划巷,纯粹是个无赖;他捅漏马蹄窑,损人不利己;他放火烧人家柴禾垛,真是丧尽天良;他给药包子里放药,栽赃陷害好人,视社员生命为儿戏;他被孩子弹射,上人家放赖,最不是人揍;他见不得别人好,屡次挑拨是非,劣行令人发指;他惯子小偷小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必然自食恶果。他是大色狼、害人虫、臭无赖、绊脚石。他头顶长疮,脚底冒浓,浑身上下坏透了。他是长青大队的狗屎,应该彻底批倒批臭。他十恶不赦,不容饶恕,出门儿得让车压死,打雷得劈死,就是死一万次都抵不了罪啊!
一个为民出气的社员
1975年5月17日
听黄三怪念完,二禄气得差点栽倒在地。黄三怪扶住他:“二大,你别气坏喽,我这就把大字报撕喽!”二禄拦住说:“别撕,那是证据。”说完,咬牙切齿地骂道,“准是艾育梅那**干的,我饶不了她。”黄三怪说:“二大你可别瞎怀疑,不一定是育梅大嫂干的,能写出这大字报的大有人在,可别屈死旁人笑死贼。”二禄一口咬定:“跑不了她。”钱老牤分析说:“哎呀,看那文笔,郑校长,艾育梅都有可能,一般人还真编不出来。”
二禄将大字报卷巴卷巴夹在腋下晃出了大队部,立在老神树下琢磨了半晌,憋了一肚子的气却无处发泄。“二大爷儿,你看那边谁来了?”钱老牤提示的时候还向二禄身后扬了扬下巴,二禄回头一看,郑校长夹着书本走向小学校,上前几步堵住去路:“这纸上的字是你写的吧?”郑校长故意问:“咋?你找公安做过笔迹鉴定吗?别闹!我要上课去了,没功夫跟你扯这个!”拉开小学校教师办公室的房门时,回头说:“别找这个找那个了,你得罪人太多了!有那功夫好好想想,是咋把人得罪了。”说完重重关上了房门。几片白毛柳絮迎面飘来,糊在了二禄脸上,他抹了又抹,发狠地呸呸几口。
忽然听见从知青点那边传来嘻哈说话声,扭头看去,只见黎红和马贝囡把艾育梅送出了知青点大门口。艾育梅端着个空碗,还拿着一本书:“我总来,你们就别送了。”黎红说:“大姐,谢谢你给我们送腌黄瓜呀,你家的腌菜我们可没少吃哦。”艾育梅说:“不用谢,不是啥金贵的东西,觉得好吃哪天我再给你们端。你这本书《马克思和燕妮的故事》我抓紧看,看完就送回来。”
二禄忽然心生歹念,侵着头里倒歪斜就撞过来了。钱老牤觉得有好戏看了,就跟着往前挪了几步。艾育梅眼尖腿快,看就要撞身上了,往旁边一闪,二禄刹不住闸,差一点儿就撞集体户的大门上。见二禄要起事儿,马贝囡跑回院子叫知青:“那死老头子跟大姐较劲儿呢!快点儿呀!”黎红冲艾育梅喊:“大姐呀,你离他远点儿,他沾边就赖呀!”艾育梅站在那里不再动,质问道:“你这死老头子,抽啥邪疯。”二禄气哼哼地说:“我让你写大字文章磕碜我,我跟你没完。”艾育梅举着二大碗冲二禄示威:“来,你撞,不怕摊事儿你就撞!”
二禄调头又往艾育梅身上撞,牛老屁噌噌几步就横住了去路,一抱膀说:“你干什么啦?你要敢撞我,有你好看的啦!”二禄白楞白楞眼睛,让过牛老屁,冲艾育梅又撞,牛颂又横在了中间,二禄一下撞在他身上,如同撞在一堵墙上一般。牛老屁稳稳当当站在那儿纹丝没动,可二禄闹了个腚蹾儿,就势躺了下去,把地上的一片柳絮忽扇起来。
艾育梅大声说:“吔,还会四仰八叉装死吓人捣怪了!咋?尾巴根儿摔坏了想放讹打赖吗?给你写张大字报就对了,你看看那上面写的,哪一条是假的,哪一句冤枉你了。你还有脸出来?你没长脑子?那大字报是我写的吗?你把谁得罪苦了心里没数哇?你没凭没据,咋就认准是我了?那疯狗到处咬人,难道你也疯了?”马贝囡说:“大姐呀,你别跟他说这些啦,这是对牛弹琴嘛。让他装死喽,看他能挺啥时候嘛。”
牛老屁看见郝行一背着十字药箱子走来,就招呼道:“郝大夫,这老头子气休克了,不能见死不救哇,快,快给他打一针哪!”郝行一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撂下药箱子:“来,帮我把他裤子褪下来,扎屁股。”牛老屁应声:“好嘞,深点儿扎哦!”说着解了二禄的裤腰带,往下扒裤子。人们过来围观,郝行一说:“咋这么臭哇!”牛老屁说:“他拉裤兜子啦!”郝行一拿着大针头照二禄屁股比划,吓得二禄一个轱轳爬起来,急忙提上裤子,晃荡着水蛇腰,冲出了人群,踩得残花败絮一阵漫卷轻飞。艾育梅大声说:“大家看哪,他都损出屎啦!”人群又爆出一阵笑声。
艾育梅回家学说二禄放赖的经过:“你二大太不是东西,人砢碜他就对了。你看人家给他列举的十大罪状,破窑、纵火,破婚,诬人、欺女、惯子,哪一条不是事实!”黄士魁问:“那能是谁写的?”艾育梅不假思索地说:“很有可能是郑校长,因为他老伴过世都一年多了,早就想再办个老伴了,最近这些日子有人帮他踅摸老伴呢。我听说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南村的寡妇,这个寡妇打发自家哥哥来了解根底,遇到你二大,你二大不但没说好话,还做了不少醋,将一门好事儿给搅黄了。郑校长心里别提有多生气了,跟我叨咕过,要砢碜砢碜二禄。”黄士魁说:“古语说‘宁破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他破坏人家好事,人家用大字报磕碜他,那是他自找的。可是二大找不着砢碜他的人还得往咱这儿想,他粘边儿就赖,再遇到他,躲远远的,让他讹上犯不上。”艾育梅满不在乎地说:“一个死老头子,我才不怕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