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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沈浩和李宏猜测的一样。
并州才是巴特尔的第一目标。
而且巴特尔下令攻击并州的时间,会比我攻打凉州提前一个时辰。
所以在巴特尔看来。
哪怕沈浩现在带人赶过去,并州城也早就成废墟了。
“少族长,沈浩他们支援并州了,我们什么时候进攻。”巴图鲁回来后,兴奋地问。
只是他看到数百名受伤的士兵和七八十具尸体后,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他没想到计划这么周全,他们只是在凉州城外做做样子,他们都能死几十人,伤数百人。
巴......
山风拂过问心峰顶,卷起那页残稿的一角,纸面泛黄,墨迹斑驳,却仍清晰可辨。老者搁下笔,目光投向远方苍茫云海,仿佛穿透了三十年光阴的尘沙。他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将那句新添之语折入袖中,如同藏起一段不愿示人的私语。
使者跪伏良久,见其无意接诏,只得低声再请:“陛下言,此非荣宠,乃天下所望。伊州书院为万民灯塔,若无先生坐镇,恐后学迷途。”
李延宗缓缓抬头,眼角皱纹如刻刀深凿,眼中却仍有少年般的清光。“灯塔?”他轻笑一声,“灯塔从不靠一人点亮。你可曾见过渔火?一盏两盏,不成气候;百盏千盏,便能照彻暗夜。如今南洋十三国皆设‘共学会’,西域六城建有讲经堂,就连安南乡间,也有村童以沙地为纸,互辩‘均田与税赋孰先’。这些火种,早已不在伊州,而在人心。”
他说完,指向山下书院方向:“去看看吧。今日是‘辩日课’,学生们正讨论‘天圆地方’是否成立。一个吐蕃少年坚持地球是球体,引《西域星图》为证;一个占城女孩则说,若真是圆的,人岂不会掉下去?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却彼此敬茶致谢??这才是我想要的学问。”
使者怔然,起身随童子下山。行至半途,忽闻钟声三响,悠远绵长。那是伊州书院独有的“思辨钟”:每逢重大议题开辩,便鸣钟为号。待他们踏入讲堂,只见百余名学子席地而坐,中央立着一幅手绘星图,炭笔勾勒的轨迹纵横交错,旁边还摆着一只陶制模型,粗陋却分明呈球状。
“诸位!”那吐蕃少年站起,声音洪亮,“我们脚下的大地,并非平如案板。我父兄走商二十年,自喀什至大食,发现北极星高度逐程降低;船行南海时,远处岛屿总是先露桅杆,后现船身??这难道不是曲面之证?”
占城女孩起身反驳:“可若大地是球,为何水不倾泻?人行至下方岂非倒悬?除非……”她顿了顿,忽然展颜一笑,“除非万物皆有‘相吸之力’,如磁石引铁,使万物归心。”
众人哗然。有人惊呼荒诞,也有人沉吟思索。角落里一位盲生忽开口:“林师当年口述《自然理义》时曾言:‘力无形,却存于万象之间。’若真有此力,则天地运转皆可解矣。”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赵砚舟之子赵明修正执笔记录,闻言猛然抬头:“你是说……苏先生在占城整理的《林知远遗稿》中提到的‘引力假说’?”
盲生点头:“家父临终前夜,犹喃喃‘万物流转,必有一绳系之’。可惜未及成篇。”
讲堂内一时无人言语。窗外桃李纷飞,阳光斜照在那陶球之上,光影缓缓移动,宛如昼夜更替。
使者看得呆住,良久方叹:“这般景象,宫中太学何曾有过?”
身旁童子笑道:“先生说,真正的学问不在答案,而在提问。只要还能问‘为什么’,文明就不会死。”
当夜,使者留宿书院客房。月下独步,忽见东厢小院灯火未熄。推门一看,竟是李延宗伏案疾书,案头堆满各地来信。一封来自敦煌,说新办女子学堂已收三十名胡汉女童;一封出自交趾,提及稻作改良令亩产翻倍;最末一封盖着波斯印记,写道:“贵派学者阿卜杜拉在巴格达译介《共治札记》,引发‘智慧宫’大辩论,哈里发亲邀贵师西行讲学。”
李延宗见他进来,微笑道:“你看,思想一旦越过关隘,连沙漠都会开花。”
使者忍不住问:“您真的甘心拒绝诏命?新帝敬您如师,天下仰您如圣,何不入朝辅政,一举推行大道?”
老人摇头:“权力如刀,握得久了,便会割伤初心。我年轻时也曾想‘改造天下’,如今才明白,教育不是塑造,而是唤醒。每一个孩子心中都有一粒种子,我们要做的,不是替它决定长成松柏还是桃李,而是给它阳光和雨露。”
他指着窗外一片麦田:“三年前,这里还是荒坡。几个学生试种耐旱麦种,失败七次,终于成功。今年收成后,他们没拿去卖钱,反而分给周边农户,并教他们轮作之法。你知道最动人的是什么吗?是昨天有个老农送来一袋新磨的面粉,说是‘李先生吃的粥该换换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年轻妇人抱着婴孩走来,躬身施礼:“先生,这是我和夫君的孩子,取名‘知疑’。”
李延宗慈祥地伸手轻触婴儿脸颊:“好名字。愿你一生都有勇气怀疑,更有智慧求证。”
妇人退下后,使者低声道:“她丈夫是当年被贬的户部主事林澈,因推行‘透明账册’遭弹劾。若非您暗中周济,怕早已饿死狱中。”
“我不是救他。”李延宗平静地说,“我是信他。信一个敢于公开财政细目的官员,比一百个廉洁却沉默的清官更重要。”
翌日清晨,使者准备返京。临行前,李延宗赠他一本手抄册子,封面无题,仅钤一枚朱印:“存问”。
“带回去吧。”他说,“这不是给皇帝的奏章,是给未来的礼物。里面记录了十年间学生提出的三百个‘愚蠢问题’??比如‘女人能不能做官’、‘穷人为何要纳税’、‘皇帝犯错谁来管’。这些问题当初被人嘲笑,如今却成了新政基石。告诉新君:不怕百姓不懂,只怕他们不敢问。”
使者郑重收下,叩首辞行。
归途之中,他反复翻阅那本《存问录》,直至某一页停下??上面写着:
>“嘉和十二年春,伊州七岁幼童李小禾问:‘先生,既然人人平等,为什么奴婢要跪着说话?’
>师答:‘因为有些人忘了站起来。’
>次日,小禾携扫帚一把,立于书院门前,逢人便递,曰:‘请大家帮我扫掉这座跪了千年的台阶。’
>三日后,石阶尽拆,改建平台,名为‘起步台’。”
使者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京师皇宫内,新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当他看到伊州使者呈上的《存问录》时,久久凝视,最终提笔朱批八字:“此书胜于万卷律令。”
此后五年,朝廷陆续颁布新政:废除贱籍、设立民议局、开放科举予女子与外邦学子、建立全国书院监察制度以保学术独立。每一项背后,都能找到《存问录》中的原始提问。
而伊州书院,依旧每日晨钟暮鼓,弦歌不辍。
某年冬雪之夜,李延宗病卧榻上,气息微弱。满堂弟子守候在外,无人哭泣,只轮流诵读《共治札记》。至第三卷“教育篇”时,他忽然睁眼,望向窗外漫天飞雪。
“像不像……当年西域的沙尘?”他喃喃道。
赵明修俯身倾听。
“不,”老人笑了,“那时是黄沙蔽日,如今是白雪覆野。干净多了。”
片刻后,他又说:“把我那支旧笔砚……放进书院地窖。等将来哪个孩子挖出来,说不定会觉得,从前的人真傻,用这么笨的东西写字。”
众人含泪点头。
子时三刻,风雪骤停。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辉洒落问心台。据当晚值守的学生回忆,那一刻,院中铜牌“求知?存疑”突然同时显现出正反两面文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正面:“理性之友,始于疑问。”
背面:“光明所在,即是故乡。”
李延宗闭目前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婉儿……她的《南海风俗志》……我已经看完了……写得很好……”
三日后,讣告传遍天下。各国使节自发素服致哀,南洋渔民停网三日,西域商队沿途焚香祭酒。民间私谥“文启先生”,街头巷尾流传童谣:
>“白衣策马出伊州,
>一纸文章动九州。
>不带刀兵平烽火,
>只凭道理定王侯。
>学子如星布四海,
>真言似火照千秋。
>莫道书生无气力,
>能教江山换眼眸。”
然而朝廷并未举行国葬。新帝遵其遗愿,仅于伊州书院后山立一简碑,无官爵,无颂文,唯刻《共治札记》首句:
**“政之本,在民心。”**
又十年,北方再乱,边军告急。这一次,不再是伊州门生孤身赴难,而是由十三国联合组建“学旅军”??将士皆出身书院,不携族旗,只背书箱;作战之余,教民耕读,修复水利。主帅正是苏婉儿养大的孤儿陈昭,战前檄文仅一句:
>“我们不是来征服的,是来证明:文明可以战胜野蛮,而不变成野蛮本身。”
凯旋之日,陈昭拒受封赏,回到伊州,在起步台前种下一棵桃树。
每年春来,桃花盛开如云,孩童嬉戏其间,诵书声与笑声交织。
某日,一位白发老妪拄杖而来,正是苏婉儿。她抚摸碑石,轻声道:“先生,林知远先生口述的最后一章,我补全了。题目叫《理想国的可能路径》。您说过,灯熄之时,正是点火之始。现在,火已经烧到了大洋彼岸。”
她转身离去,身影融入花雨。
多年后,有外国学者来访,问当地人:“这片土地为何与众不同?”
农夫指着学堂说:“因为我们从小就学一件事??怎么问问题。”
商人笑着说:“因为我们相信,道理比权力更长久。”
孩童抢答:“因为李先生告诉我们:不怕答案错,只怕不思考!”
夕阳西下,问心亭静静矗立,匾额历经风雨,字迹却愈发清晰。晚风穿过梁柱,发出低沉回响,仿佛仍是那个白衣书生在朗声授课:
“你们要记住,真正的胜利,不是打败多少敌人,而是让更多人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当每个人都能分辨是非,而不是盲从权威,那一天,便是天下大同的开始。”
夜幕降临,星辰浮现。
其中一颗格外明亮,据说那是李延宗最爱观测的“启明之星”。当地老人常说,每当有人提出一个勇敢的问题,那颗星就会闪烁一次。
没有人知道这是真是假。
但所有人都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