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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不要儿子，但不能不要长孙！”
这句话在应国明脑海中回荡，应国明僵立在一旁，目光落在桌上那份泛着冷硬光泽的合约上，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最终只是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揉搓着。
“云…云英…”周春桃眼睛都哭肿了，手抖得不成样子，“你听见了，你公公他这是要绝你爸的后路啊！鹏鹏，鹏鹏要是改了姓，他还能有口气吗？他就指着这个孙子吊着命啊！！”
周春桃的控诉和指责不但没有改变吴云英的想法，相反，让她更加坚定要改姓的念头！！
“你要改姓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周春桃哭求无果，当即扭头就想去拿菜刀威逼她。
吴云英将人拉住，头疼欲裂怒吼道：“你够了！！”
周春桃被盛怒的她吼得怔愣在原地，母女俩对视许久没人在开口，突然——
“呕！”
吴云英捂着嘴抱住垃圾桶，胃里空空，吐出的只有灼人的酸水和胆汁，那股苦涩的味道直冲鼻腔，呛得她眼泪鼻涕一起涌出。
她双手死死抠住垃圾桶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身体剧烈地颤抖。
“云英！云英你怎么了？”
周春桃慌了神，想去拍她的背。
“别碰我！”
吴云英猛地直起身，她胡乱地用手背抹掉嘴边的污迹，又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和冷汗，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钉在周春桃脸上。
“血脉？后路？妈，你脑子里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嘉嘉不是人吗？我吴云英在你眼里，是不是连个传宗接代的工具都不如？”
那眼神里的恨意和绝望，刺得周春桃心胆俱裂，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我…我没有…你是我女儿啊！”
“女儿？”吴云英惨笑出声，笑声在客厅回荡：“好一个女儿！你为了你的宝贝孙子，为了你老吴家那点香火，可以逼我，可以不顾脸面下跪逼我公公，可以把我奶弄去应家害铃铛差点流产！”
“现在！！你还想拿我爸的命来压我？来逼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嘉嘉继续被人戳脊梁骨，被人骂野种、拖油瓶？！”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耳膜，“你告诉我，凭什么？！就凭他不是姓吴？！”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周春桃心上，也砸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应国明心上。
他抬起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眼，眼里满是错愕和惊讶。
周春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剩眼泪还在无知无觉地流。
她嗫嚅着，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可你爸…你爸他…”
“我爸的病，不是嘉嘉造成的！更不是鹏鹏改不改姓就能治好的！”吴云英厉声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一点点沉淀下来。
“这个家，已经烂透了。从根子上就烂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呕吐物的酸腐气，让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翻搅。
“应家要的是公道，是按合同办事。我吴云英，今天就要给我儿子一个公道！”
她不再看母亲瞬间煞白的脸，转身，大步走向客厅中央那张桌子。
桌上，应发顺留下的那份薄薄的协议，她一把抓起协议旁边那支廉价的圆珠笔，笔杆被攥得咯吱作响。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
周春桃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扑过来想抢：“云英！不能签啊！签了鹏鹏就不是吴家的…”
“滚开！”吴云英用尽全身力气一搡，周春桃踉跄着撞在旁边的椅背上。
吴云英再不迟疑，圆珠笔尖重重落下，在乙方签名处用力划下自己的名字——吴云英。
笔画很重，几乎要穿透纸背。
写完最后一笔，她像耗尽了所有力气，手一松，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滚了几圈。
协议静静地躺在那里，乙方签名的墨迹未干，显得格外刺目。
周春桃瘫软在椅子旁，呆呆地看着那张纸，看着女儿签下的名字，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绝望。
“砰！”
一声沉闷而突兀的重响，猛地从紧闭的卧室门后传来。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毫无征兆地砸在了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
客厅里所有的争吵瞬间被这声闷响掐断。时间仿佛凝固了。
周春桃脸上的疯狂怨毒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惊惧的空白。
吴云英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应国明反应最快，几乎是弹射而起，一个箭步冲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爸！”
他猛地拧开门把手，用力推开。
昏暗的灯光下，吴国栋抖着手看着散落一地的茶缸子，眼神茫然带着无措。
“爸，没伤到手吧？”应国明将杯子捡起来，感知了下温度确定不烫手这才松了口气，“我去洗下杯子。”
周春桃擦着眼泪坐在床边，“你要喝水不知道喊一声吗？你…你要吓死我啊！”
吴国栋看她哭眼神一软，小声说：“水就在边上我自己能行，我想你休息，怕吵着你们。”
关心的话，让周春桃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吴云英松了口气靠在门框上，洗好杯子回来的应国明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去倒水。
吴云英接过来走到床头柜倒了杯温水，走到床边喂吴国栋喝：“爸，慢点喝，小心烫。”
吴国栋含糊应了句，咕咚咕咚喝了小半杯才别过头，得到滋润的喉咙这会说话也有了力气，他伸手去拉周春桃的衣角。
“阿桃啊，我有云英这个闺女算不得绝后。不管嘉嘉和鹏鹏姓什么都不能掩盖他们体内吴家的血脉，是我想岔了。鬼门关走一遭，我想明白了，这些年苦了你。”吴国栋老泪纵横，满眼后悔和愧疚。
周春桃哭着摇头，说不出半个字，只是握住他的手抖了又抖，好半天才充满愧疚的说：
“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当时要是小心点就好了。云英也不会因为没有兄弟被村里人欺负嘲笑，都怪我。”
“不怪你！是我！是我一把年纪还看不清。”吴国栋连忙否定，挣扎坐起来轻轻将她搂在怀中，“以后我们就过自己的日子，我妈…说什么都不要听，等我好了我去找她。对不起，阿桃让你受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