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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巧妹端着一碗散发着甜香的红糖小米粥站在门口，粥上还卧着两个白嫩嫩的荷包蛋。
她自然也听到了堂屋里的对话，侧身让他们先走。
“把门锁好，在家里等我们。”应国斌对刘巧妹说道。
刘巧妹将碗放到桌上，追了上去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巷子口正好有人路过，随意扫了她一眼又往院子里瞧了一眼就走了。
刘巧妹没放在心上，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后转身回院子将大门关上，看向正在吃荷包蛋的兄弟俩叮嘱道：
“嘉嘉你带着弟弟去后院和汤圆玉米玩，我在姑姑房间，有事就上来叫我。要是有陌生人敲门不能开知道吗？”
“知道了，二婶儿。”
刘巧妹交代好后，这才端起桌上的小米粥上楼。
“铃铛，先吃点东西。”刘巧妹走到床边，将碗递到林铃面前。
林铃撑着坐起来，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粥。甜糯的米粥滑入食道，暖意蔓延，稍稍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喝完一碗小米粥，林铃在刘巧妹的劝说下睡了过去。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林铃睡醒后靠在床头，腿上摊着被吴老太太戳了个洞的图纸，正拿着铅笔，试图重新整理思路。
突然，楼下传来敲门声，一道陌生的有些迟疑的喊声响起：
“请问……林晓燕家是这里吗？”
刘巧妹正在院子里晒衣服，闻声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腋下夹着个旧公文包的中年男人。
男人面容清癯，眉头紧锁，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苦和焦虑。
“您是？”刘巧妹疑惑地问。
“您好，我姓周，周明达。是……是市国营第二服装厂的会计。”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有些局促，“我找林铃同志，请问她在家吗？”
服装厂会计？找铃铛？
刘巧妹心里咯噔一下，笑着问：“我们家铃铛今天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您找她有什么事？”
周明达尴尬的笑了笑，“我有笔生意想问问她。”
林铃也听到了动静，放下了手中的铅笔，走到走廊对楼下喊道：“周会计？您请进。”
刘巧妹闻言只能将人请进堂屋，又赶紧去楼上小心地扶着林铃慢慢走下来。
周明达看到林铃，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是个如此年轻而且还怀着孕的姑娘。
他目光扫过林铃略显苍白的脸色和身上宽松的旧衣裳，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焦虑压了下去。
“林铃同志，冒昧打扰了。”周明达欠了欠身，语气急切，“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打听着找到这里。听说……听说你前阵子打听过我们厂缝纫机的事？”
林铃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在刘巧妹的搀扶下慢慢坐下：“是打听过。周会计请坐，有什么事您直说。”
周明达没坐，他搓着手，眉头拧成了疙瘩，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汗：“林同志，我也不瞒你了。我们厂……完了！彻底完了！银行催债，工人工资拖欠了三个月，原料商堵着门要钱……厂长……厂长昨天被带走了！”
“上面下了最后通牒，月底前必须拿出解决方案，要么找到人接手债务和工人，要么……就只能宣布破产清算，所有资产拍卖抵债！”周明达的声音都在发抖，“厂里那些缝纫机……那可都是厂子的命根子啊！都是七成新的蝴蝶牌！要是真拿去拍卖，落到那些收废铁的人手里，当废铁论斤卖……我我心疼啊！我对不起那些跟着厂子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啊！”
他说着，眼圈竟然红了，摘下眼镜，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角。
林铃静静地听着，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周会计，您的心情我理解。”林铃平静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所以，您找到我，是想……”
周明达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林铃：“林同志，我知道你打听缝纫机，是想自己干点事！我打听过，都说你有本事，脑子活！你能不能……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我们厂那些机器……盘下来？”
他用了“盘”这个字，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哀求。
“就算……就算不全要，要一部分也行！总比当废铁卖了强啊！”周明达的声音近乎哽咽，“我知道这很难，那么多债务……但是，林同志，我求求你，想想办法！那些机器……真的是好机器啊！我敢打包票！我们厂技术最好的几个老师傅，现在天天守着那些机器掉眼泪……”
他拉开旧公文包，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你看，这是部分机器的清单和折旧评估……还有厂里几个老师傅的名单和联系方式……他们都愿意跟着新东家干。只要……只要能有口饭吃！”
林铃接过那几张浸染了周会计汗水的纸张，目光迅速扫过。
清单上列着几十台缝纫机，型号、购入年份、折旧程度……虽然条件简陋，但记录得很详细。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设备、熟练工人……几乎是现成的班底。
最大的问题就是：钱！
她手里叶正青那批货的本钱还没回笼，后续汇款更是捉襟见肘，想要盘下服装厂简直痴人说梦。
林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上“蝴蝶牌缝纫机”的字样，脑海中飞速运转。
“周会计。”林铃终于抬起头，迎向周明达充满绝望和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这事太大。我一个人，吃不下。”
周明达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肩膀也垮了下来。
“但是……”林铃话锋一转，“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您先别急，这些资料我留下仔细看看。您给我留个能联系上的地址或者电话。最迟……后天，我给您一个初步的答复。”
周明达黯淡的眼睛猛地又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林同志，谢谢你！谢谢你肯想想办法。这是我的地址和厂里传达室的电话，能找到我！”
他飞快地写下一串字，双手递给林铃。
送走周会计后，堂屋再次安静下来，林铃低头看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