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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护着她的小哥哥。村子遭灾，死伤无数，逃出者少之又少。他们的爹娘都在逃荒路上死了，他们被捡孩子的人牙子捡走。他被卖给人家当小厮，而她被卖进了烟花柳巷。
她长相显小，被嬷嬷一而再，再而三的当成黄花姑娘卖。遇见他那天，是她第七次被卖。
尽管多年未见，在相遇那一刻，他们还是认出了彼此。他为她赎身，将她安置在这里。他们说好了，只要在青州府站稳脚跟儿，他就休妻娶她。
李氏怀上孩子是个意外，他想要的一直是他们的孩子。
阿珂泪水涟涟：“我有孩子了，大夫看过，是个男孩儿。再有几个月……再有几个月他就出生了！”
心腹冷笑：“男人说的话，你也信？”
阿珂将花瓶扔到心腹身上，诘问道：“为何不信？若非他心里有我，那个毒妇为何让你来杀我。她不就是嫉妒我们之间的感情吗？她恨我，因为她的丈夫从未真的爱过她。”
心腹慢慢移动脚步：“阿珂姑娘错了，对男人而言，爱与不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帮到自己。就算姑娘与老爷是儿时相识，能有几分情谊？莫忘了，老爷与夫人亦是青梅竹马，同在一个府里长大的。”
趁着阿珂失神之际，心腹移到她的右边，猛地刺出匕首。阿珂下意识挣扎，却听心腹狠着心肠道：“你是从哪里出来的，自己不清楚吗？当个玩物尚可，当夫人？你连做个通房都不配！”
句句扎心，阿珂瞬间失了神。
恍惚间，似回到了小时候。小哥哥捧着一束鲜花在门口唤她，她踉踉跄跄朝着他跑过去。小哥哥先是摸了摸她的头，笑意盈盈地把花递给她：“阿珂，这是我在田埂那儿摘的。阿娘说，要把鲜花送给喜欢的姑娘。等阿珂长大了，给我做媳妇儿好不好？”
年幼的她，尚不知媳妇儿是什么，只是小哥哥问她好不好，她就说了好。
村里遭灾，很多人都死了。是小哥哥把她从死人堆儿里刨了出来。他们跟着爹娘逃荒，先是她的爹娘死了，跟着小哥哥的爹娘也死了，是小哥哥背着她走。
到底是小孩子，逃荒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跟不上大部队。他们跟逃荒的人失散了，像两只狼狈的小狗蜷缩在一起。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是小哥哥跟她说：“阿珂，有哥哥在，哥哥会永远照顾你，保护你。”
再后来，他们被人牙子盯上，被强行分开，各自带走时，小哥哥嘶声裂肺地冲她喊着：“阿珂，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阿珂，记住哥哥的样子，无论我们分开多远，无论我们身在哪里，哥哥都会去找你。”
因为小哥哥的话，再苦再难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他们重逢了，见面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能相守在一起，结果……阿珂的眼神逐渐涣散，嘴唇微动，说出那句：“我不信！”
她不相信她的小哥哥会杀她，会杀他们的孩子。她，死都不信！
心腹没死过，不知道人死之前会想那么多。确定阿珂咽气后，用她的衣裳擦了擦匕首。阿珂死不瞑目，他盯着她涣散的瞳孔看了一会儿，对她说：“别恨我，要恨就恨老爷，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我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鬼，有的话，不妨去李家跟着老爷，看清楚，看仔细。”
擦干净匕首后，心腹扛起阿珂的尸体往后院走去。那里有一口枯井，扔下去，连个声响都没有。
处理完阿珂的尸体，又去处理丫鬟的。照样是那口枯井，照样是随手一抛，照样连个声响都没有。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坐在井边，看着天上的月亮。
李氏就是在那个时候走出去的。四目相对，她跟夫君的心腹彼此都没有动弹。静默良久后，方才开口：“我见过你，在府里的时候。”
“夫人记错了，小的从未入府。”
“我记性很好。”李氏看着他的眼睛：“你是那个快要饿死的乞丐。”
心腹一怔：“老爷告诉你的？”
李氏摇头：“那两个包子是我给你的。只因男女有别，才拜托了夫君。荷包也是我给你的，里面装着我当月的月银。一共一两三钱银子。荷包上绣着一朵荷花。荷花有五瓣，四瓣是粉的，一瓣是紫的。因为粉色丝线没有了，用了淡紫色的。给你钱，不是看你可怜，而是看你孝顺。你是背着母亲上门乞讨的，那两个包子你一个都没吃，全给了你的母亲。”
李氏继续道：“你母亲患了极重的病，那点儿钱，不够给她买药。去城西的棺材铺，应该能买一副薄棺。”
心腹表情松动，“夫人才是我们母子的恩人？”
李氏：“我并非挟恩图报，只是想你明白，谁可信，谁不可信。我那夫君是怎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今日之前，我从未正式见过阿珂。夫君若是想护她，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他却选了对他最有利的。青梅竹马尚且如此，况且你我？”
心腹：“小的不敢与夫人相比，小的就是老爷手中的一把刀。”
李氏：“我的夫君我最清楚，他能杀小青梅就能杀我，他能杀我就能杀你。我只一个要求，有朝一日，若他命你杀我，你饶我一命，权当报了昔日的恩情。包子和荷包的事情你可以去查，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冒领功劳。”
心腹低头，未曾言语。李氏抚着肚子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后，提醒道：“单是把人扔到井里并不稳妥。这是旱井，拢共也就七八米深。明日，你以修缮宅子为由，运来沙土，将其掩埋。记得，离地面三米的地方开始用土，用沃土。上面可栽种花木。”
心腹不解的看着李氏，不明白一个抛尸为何要弄得这般复杂？小院是租的，租期三年，还有一年半到期。为以防万一，可在续租一年。这一年里，他会住在这个小院，等着井底的尸体腐烂，变成白骨。
阿珂没有良籍，丫鬟亦是从人牙子手里买的，就算日后与人发现，也查不出什么来。
李氏没有解释，只说了句：“按我说的办，务必将此事处理妥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