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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掌柜可要本官请人为你读一读那信里的内容？或是给你看一看你们二人取银的凭证？”
朱掌柜咧了咧嘴，笑容不似方才那般，处处透着苦相。他说十年前，确与好友合办了善堂，他负责筹钱，选址，以及杂七杂八的事情。他的好友负责去官府办理各种凭证。善堂不比学堂，要办理的东西很多。
善堂如期开业，他并不知好友在背后做了什么。八年前，也就是在善堂开业后的第二年，好友外出时被匪徒杀害。他说他不是怀疑沈渡，而是时隔十年，加上好友已死，信和信的内容真假难辨。
银号不会作假，好友生前富裕，从银号取个钱很正常。至于这钱送到哪里，好友没与他说过，他也不知道。
沈渡：“朱掌柜这是打算把所有的事情推到一个死人身上？”
朱厌春扯了扯嘴角：“小民没有，小民只是实话实说，除非大人能让小民的好友复活，让他亲自指证，说这件事与小民有关。”
沈渡：“无需麻烦，本官让你看这些证据，只是想证明你的厌春堂既不合规也不合法，与你所犯之事，虽有关系，却也没有必然的关系。”
朱厌春蓦地松了口气，心说这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并没有十足十的证据。许是从别的地方听到了什么，故意将他叫到公堂上吓唬他，诈取好处。想到这里，抬了抬肩膀，看着堂上道：“大人英明，当年之事小民确实不知情。”
“不知情却不妨碍朱掌柜杀了自己的好友！”沈渡击掌，又从堂外进来几人，“烦请朱掌柜看看，这几位可是昔日旧人？”
朱掌柜扭头，只见堂上稀稀拉拉多了十几个人。与先前那拨人不同，这拨人中有穿绫罗绸缎的，有落魄成乞丐的，有做苦力的，种田的，还有一脸病容快要死的。朱掌柜脸上的疑惑不是装的，毕竟当年与这拨土匪联系时，未曾仔细看过他们的相貌。就算想看，也看不真切。那一个个，胡子拉碴的。
沈渡敲了敲桌子：“朱掌柜不认得你们，你们可认得朱掌柜？”
第二拨人连连点头，目光齐刷刷看向那个身着绸缎的。那人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小人王德彪，做过一阵儿黑虎寨的寨主。他们都是我黑虎寨的弟兄，后来寨子被兵围剿，我被官府给抓了，手底下的这些人也都四散了。”
沈渡：“被官府给抓了？”
王德彪点头：“是给抓了，官府里头应该有卷宗，卷宗上应该写着。”
沈渡：“既然抓了，为何又给放了？看你这穿戴，似过的不错。”
王德彪嘿嘿一笑，摸了摸头：“不瞒大人，小人运气好，被抓进去没多久就赶上了特赦。小人那黑虎寨虽说是个山寨，却也没做太多恶事，顶多就是劫富济贫。真算下来，也就是关个三五年。小人被特赦后，没再回山上做山匪。一来，赶上荒年，重新拉人是个问题。二来，官府有小人的画像。若是再被抓了，怕是没有那么好的勇气出来。于是，小人去镖局做了镖师。”
沈渡：“镖师？你一个当山匪，还做过牢的，也有镖局用你。”
王德彪：“当然没有！那是荒年，流民较多，小人捡了个别人的身份。小人发誓，进入镖局后小人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任何坏事。若非如此，岳父也不可能看中小人，招赘小人做他的女婿。小人这身绸缎是借夫人的光借来的。”
沈渡：“你很诚实！今日邀你们前来，是为了几年前的一桩旧案。只要你们如实陈述，本官保证，出了这个公堂绝不追究。”
王德彪：“小人只想安生过日子，小人的这些弟兄们跟小人一样。小人保证，在知府大人跟前绝无谎话。”
前情铺垫地差不多了，接下来要说的是正题。八年前，有人找到黑虎寨，要与他们谈一笔买卖。对方提供了那人的画像以及出行路线，要他们出面把人给劫了。无需杀人，无需索要酬金，事成之后，只需将那人交给他。他愿支付纹银二百两作为报酬。
对于当时的黑虎寨来说，这二百两等同于天上掉馅饼。他们接了单子，依照与那人的约定，把人给劫了。事情很顺利，他们还买了酒肉庆祝。然福祸相依，高兴了没两天，他们山寨就被官兵给围剿了。
事后他才知道，被他们劫的那个人死了，官府将此事算到了他们黑虎寨头上。
沈渡轻轻敲着桌子：“你就没想过你跟你的山寨是被这位朱掌柜给出卖的？人也是被朱掌柜给杀的。”
王德彪摸着脖子：“刚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知道也晚了。山寨被围剿了，小人被抓进牢里又放了出来。小人做过匪是真，而这位朱掌柜，靠着善堂博了个善名，纵然小人说出实情，又有哪个会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人想的开。”
朱厌春叫嚷着：“胡说！
这一切都是他杜撰出来的。小民不认得他，更与他口中的黑虎寨没有任何瓜葛。”
“朱掌柜何必着急？”沈渡支着头看向朱厌春：“王德彪，你可有证据证明当年之事？”
朱厌春琢磨，即便有证据，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不信这些土匪还留着。王德彪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回道：“禀大人，小人有证据，就埋在黑虎寨的后山。不瞒大人，埋下那东西时，原是想留着做个后手的。没曾想，官府的人来的太快，一切都没来得及处理。”
朱厌春：“好话坏话都是你说的，我怎么知道你那东西是不是伪造的？”
王德彪：“是不是伪造的，请知府大人看一看就知道了！朱掌柜莫不是忘了，你将那人接走时，他穿的是咱们山寨里的衣服。
咱们山寨穷，绑他时看他穿的衣服好就给扒了下来。愿想着等风头过去，拿衣裳去当铺还钱。没等风头过去，咱们就被抓了。书信，纸条，衣裳，包括他随身带的东西都在箱子里搁着。”
朱厌春傻了，谁曾想八年前精心谋划的一切，在八年后随随便便就被揭了出来。更可笑的是，这帮粗野山匪竟因为贪钱，意外保存了证据。
他可以不认书信，不认纸条，然那人的衣裳和东西，只需给他的家人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