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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从谢青石的口中得知他与邱班主约定了申正的时间之后,程煜才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似乎是要感谢这个通讯极为不发达的年代,毕竟如果有手机,那么邱班主就会随时随地的获悉翠玉小馆里的情况,从而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正因为通知不便,所以邱班主只能跟谢青石约定某个时间,若是谢青石没有提前返回,就意味着他已经找到了院中的机关,邱班主也只需率领自己的族人前来便可。
而之所以是约定时间,而不是让谢青石找到机关之后便差人回来禀报,一来是担心那五个江湖闲杂人等生出异心,二来也是担心夜长梦多耽误了他们的大计。
跟着谢青石来控制翠玉小馆局面的五个人,都是邱班主的族人在前来塔城的途中,临时雇佣的江湖闲散,这五人彼此甚至互不相识,他们只是知道有人雇佣他们到塔城来做一笔买卖,甚至于他们连雇佣他们的人到底是谁都不
知道,只是有人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一笔银两,让他们在指定时间赶到塔城,最终由谢青石出面,集中了他们之后,才带着他们来到这翠玉小馆。
这五个人,直到被程煜制服,也始终以为他们就是来这里行强盗之事的,谢青石答应他们,一旦完成了对小馆中所有人的捆缚,小馆里的金银细软等等财物,任由他们攫取,而谢青石只需要小馆里的某件特定之物。
按照江湖规矩,谢青石所需之物他们是不能过问的,而听闻是打劫一家勾栏小馆,这五人在感慨谢青石及其幕后之人胆大包天之余,也不禁蠢蠢欲动。毕竟,一家当红的勾栏小馆,其中的财物足够他们逍遥快活数年之久。并
且,谢青石表示,一旦取得小馆的控制权,他们就可以去了财物自行离开,而谢青石将会留下来善后。
这些人知道,所谓的善后,更主要是为了防着他们对谢青石所需之物起了觊觎之心,同时也可以彻底隐瞒谢青石到底要拿走的是什么。
肯定会好奇,也会琢磨谢青石要的东西会不会价值极高,但五人各有各的心思,他们也明白,即便真是有那么一件极为值钱的宝物,那也不是他们消受的起的,光是销赃这一条,他们这种江湖底层的闲散人员,身怀奇宝保不
齐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倒不如取了小馆里的金银细软,那些都是可以直接变现的东西,以谋求未来数年的安身立命之本来得好。
不得不说,邱班主对于人心的摸索,已经到了一个极为细致的程度,他很清楚这些人要的是什么,害怕的又是什么,同时什么事情敢做什么事情又不敢做。
无论如何,金银财帛动人心,这件事操作起来其实难度并不太大,但如何撤离以及善后问题,才是关键。既然谢青石表示他们可以拿了钱财就离开,而他本人会留下来善后。且不管他最终要拿走的是何物,但至少给五人争取
了足够多的时间离开。这也就意味着最终的风险都由谢青石一个人承担了,而他们只需要拿了钱财即刻离开,只要出了塔城,那么即便是锦衣卫,也绝对查不到他们的头上。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这些人只需要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差不多就能将翠玉小馆上上下下全都绑在屋中,一旦他们陷入昏迷之后,这些人就可以肆意的取走所有金银细软,分配好之后,离开翠玉小馆也就各奔东西这辈子老死不
相往来了。这也是谢青石无法离开翠玉小馆通知邱班主最关键的原因。毕竟,翠玉小馆本就是个烟花之地,若是门口没有人守着,哪怕大门紧闭也会有人试图进入,一旦叩门得不到回应,就很容易事败。
而这,也彻底让程煜放下心来,约定的是申正,而此刻不过未正刚过,程煜还有接近两个小时可以安排布置。
大致算了算时间,赵半甯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带着手下赶来了,只希望赵半甯行事谨慎些,不要明刀明枪的率领人马奔赴此地,惊扰了藏身城中的邱班主及其族人。不过,赵半甯是个老行伍,带兵打仗多年,想来不会犯下这种
低级的错误,哪怕是要围住翠玉小馆,也绝不会让手下军汉穿着军装就过来,定然是各自穿着便服分散而来。
正琢磨着,外头响起了敲门声,程煜瞪着谢青石,道:“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要轻举妄动。”
谢青石忙不迭的点头,他这会儿只希望程煜赶紧把他带到衙门里去,最好之后他能将邱班主那帮人一网打尽,否则,让那帮人知道自己将他们所有的事情都供述了出来,自己这条小命肯定就不保了。班主在官府里也有人,
想要悄无声息的弄死他,那实在是太容易了。唯有邱班主及其麾下尽皆落网,哪怕等待谢青石的也终将是个发配流放的罪过,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程煜快步走到前厅,朗声问了一句:“谁啊?”
外边响起赵半甯的声音:“快点儿给老子开门,尼玛,这边怎么还插上门啦?翠玉今天不做生意啦?”
赵半甯赶到之时,甚为奇怪,虽说他跟程煜讲了,只要他们俩下了地洞,这翠玉小馆肯定是要被团团围住做不了生意了的,但是此刻就突然大门紧闭,这不免让他担心小馆里出了什么状况。
是以他看到这种情形,立刻安排了手下四散而开,准备从小馆后院那边翻墙而入,而他自己则留在前边,敲门喊话,至少先麻痹一下里头的人。
听到程煜的声音从院中响起,赵半甯这才放下心里,催促他赶紧开门的同时,也嘬唇打了个呼哨。声音不大,但他那些手下基本都能听见,意思是安全了,让他们不用翻墙。
程煜开了门,把赵半甯让了进来,飞快的询问:“你让你那些手下换了便服吧?”
赵半甯翻了个白眼,道:“老子毕竟只是营兵的副守备,除非是特殊时期,否则城里头的治安又不归老子管。不让他们换装,难道老子明火执仗的带到几十个人在城里头乱窜啊?真当锦衣卫是吃白饭的啊?他们要是看到老
子带到一帮人在城里头胡搞,干涉不干涉两说,回头肯定要向上头参老子一本。无故调用军队,还入了城,你真当老子有几颗脑袋经得起砍啊?”
程煜点点头,说:“那就好,你带了多少人来?”
“三十号头吧,干么四啊,这么点儿大个院子,你还想要多少人?”
“你先让那些人都进来吧,我尽快把情况跟你讲讲。”
程煜说完之后,赵半甯也知道他素来审慎,绝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也不再多问,出门吩咐了几句,很快,三十个穿着便装的军汉就鱼贯进入到了翠玉小馆当中。
“没带刀?”程煜有些疑惑。
赵半甯低声说:“外头有辆驴车,兵器都在车上,要不然街面上突然来来往往的都是腰上挎着刀的人,锦衣卫肯定会抓住盘问的。”
“诸位兄弟,还请就在这前厅中稍作休息,我跟你们赵军头有几句话要到后院去说。”程煜冲那三十名军汉拱了拱手,带着赵半去了后院。
谢青石还真是老实,听到前边一片乱糟糟的声音,知道这是程煜的后援到了,躺在地上那是一动也不敢动。他心道幸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真要是找到了机关下了密道,那还不得被整个儿包啊?现在被抓,也就是个打
家劫舍的罪过,而进了密道,不管有没有进入墓葬,那都是挖掘墓的罪过。打家劫舍也就是个刺配流放,挖掘墓可就是死罪了。
来到后院之后,赵半甯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石桌旁还有个蜷成一团一动都不敢动的家伙,不由得满脸疑惑,看着程煜,等待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程煜用飞快的语速,将自己来到翠玉小馆之后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赵半甯听得眉头直皱,道:“你这也太冒险了,幸亏只是五个小毛贼,要是人多点儿,又或者实力强点儿,你个小杆子怕是要交待在这块。你死了不要
紧,老子以后吃不到软尼玛是大罪过咯!”
程煜翻了个白眼,心道什么时候了你就惦记着吃,但他也知道这是赵半甯关心自己的缘故。
“当时心里头一急,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但是我想,前厅就留了一个人,里边人数肯定不会多,而且他们肯定不想闹出人命,尤其我还是个快手,是朝廷的人,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掂量一下子。我反正是能肯定他们的主力军
没过来,否则门口就不可能是那么个怂人了。也算是运气不错,这几个家伙都是二胡卵子,没费什么手脚就放倒了。‘
赵半甯虚指了程煜几下,叹口气没再多说,但是那张黑脸,显然是觉得程煜顾头不顾腚。
“结果反正摆到这边了,这个家伙也交待了个七七八八,你这三十号人估计未必能完全控制得住局面。”
“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程煜走到谢青石身边,捅了他一脚,问:“问你呐,姓邱的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
谢青石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周全:“确切的我也不清楚,我见过的,至少也有三四十个。
“其中有多少力士?”程煜又问,旋即想到这厮可能也不太分得清,便又补充道:“那种一看就像是保镖护院的壮汉有多少人?”
谢青石眯着眼睛想了想,说:“至少也有十几个吧,我不是特别确定,但十三五个肯定有。”
程煜根据自己对发丘中郎将的了解,这一脉盗墓,少则七八人,多则二十多,但总不会超过这个数字,真要遇到超级大墓,也就是从当地雇佣一些闲散人员,负责外围探洞运这些事,真正能进行挖掘以及最终下墓的,不会
超过三十个人。
师徒传承改成了家传承之后,这个传统应该也不会大变,人数上或许有微调,但考虑到这里是个地洞,而当代的发丘中郎将之所以明确的来到这里,显然也是对这里的情况有所了解,外围所需的那些人手肯定是用不上了,负
责挖掘的人手也无需那么多,所以,程煜估计班主会带到这里的人,大概率就是一小部分负责挖掘工作的,最重要的还是那些能够跟着他一起下墓的。
总数,应该也就是二十左右。
但由于这次要倒的斗是在城内,加上下了密道之后所面临的不止是墓葬那么简单,还需要人手搬运陪葬品以及最终沿着地下河的水路离开,是以力士反倒是需要的最多的。
谢青石说力士有十来个,加上下墓所需以及少部分负责挖掘的人,程煜估计班主带来的人,最少也得三十个以上,多了可能在四十附近,但大抵也不会超过这个数字了。
“以我对这些人的了解,他们这次的人手总数大会在三十到四十之间,想要兵不血刃的生擒活拿,最好再来三十个人。”程煜心里有了计较,跟赵半甯商量。
赵半甯点点头,虽然他能带来做这件事的,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武功未必多高,但绝对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杀,而且非常清楚怎么伤人能让人失去行动力又不会伤及性命,但考虑到这里是闹市
中心,一旦被人逃脱想要缉拿相当困难,再加上贼人有可能拿普通百姓做人质,是以人数必须足够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要用多少人,以及人要如何用,这些都无需跟程煜说,赵半甯是个中老手,像是这种类似于排兵布阵的事情,他已经形成了近乎本能的手段。
当即走向前厅,喊来一个哨官,也不避讳程煜,将自己的安排一一吩咐下去。
换做普通的明朝百姓,哪怕是个官府的官差,其实也不大能听得懂军队的安排。
但程煜不同,他其实是个现代人,对于军事布防的格局,有远比古代人深刻的多的理解,是以赵半甯所说的部署,他基本上全都听明白了。
赵半甯让那个哨官去卫所再调三十人来,同样,让他们换成便服,分散着来,不要惊动街面上的任何人。
到了之后,分十人在巷口,十人在巷中徘徊,反正这烟花柳巷的,来往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也无需太过于顾忌。
剩余十人则藏匿到翠玉小馆周围,各自寻找可供藏身之处,不听到哨响绝不动弹。
此外还有一些细节上的布置,程煜一边听,一边点头。
赵半甯看在眼里,只觉得程煜是在装模作样,毕竟这属于军事上的安排统筹,根本不是程煜这种从未进过军营的能理解的。
原本想置之不理,但看到程煜那摇头晃脑的样子,赵半甯就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个二胡卵子,装什么倒头东西啊?就好像你听得懂一样。”
程煜笑笑,知道这是年代的局限性,赵半甯一个明朝人肯定想不到,现代社会一个普通人也有基本的军事认知。
“你不要管我听得懂听不懂,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赵半甯皱紧了眉头,道:“你又有什么事啊?”
“我突然想起来,锦衣卫那边有个小旗,叫做黄平,那个人之前跟我打过两次交道,具体的不跟你讲了,反正我觉得此人颇为可疑,他很有可能跟今天这帮盗墓贼是一伙儿的,属于他们家族的旁系......”
“你真是越讲越玄乎了,一伙盗墓贼发展到现在这种规模已经骇人听闻了,他们家的旁系还能进的了锦衣卫?还当上了小旗?”
“我也不是十分确定,但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所以,不得不防。这个人不管什么来路,他能在锦衣卫里头升任小旗,武功肯定不弱,所以,你恐怕要加派好手,我怕他到时候会在紧要关头出现,必须有足够的人手专门对付
他。”
赵半甯虽然搞不清这前因后果以及里边的弯弯绕,但他也明白,自己手下这帮兵,尤其是那些上过战场的老兵,手里几乎都有人命,打仗么,哪有不杀人的。但军队强调的不是单一武力值,而是整体作战能力,所以,这帮老
兵的单兵能力其实很有限。比捕快壮班衙役之类的肯定强,但比锦衣卫,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校尉,也多有不如。
如果那个锦衣卫的小旗真的有可能出现,那么的确是要专门安排一些人来对付他,否则,光是依靠那些普通的营兵,只怕不是他的对手。在这种非战争的时期,一个人赵半甯也损失不起啊。
拉过哨官,赵半甯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大概是让他去找军中的强手,但这属于各个卫所的机密,真要遇到战争,起到奇兵作用的就是这些少数的单兵强人,所以即便是程煜,赵半甯也必须有所隐瞒。
哨官走后,赵半甯又喊来前厅剩余的二十九人,将其中十人调走,也安排到了院外,只不过既不是扮作寻常来往之人,也不是让他们藏身附近,而是让他们集中到院后一处,听候调遣。
剩余的十九人,赵半甯让他们在院子里各自把守,照顾到了每一个角落。
“这几个货怎么搞?”赵半甯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人。
“绑起来扔柴房去,封上口,等结束之后再交给衙门处理。”
赵半甯喊来两个兵,负责把这几个家伙弄到柴房去,他本人却是有些猴急的说:“快点儿,你说的地洞在哪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