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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止境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冷笑着说道:“别以为只有你能利用此间的雷霆,就算你能借着雷霆使出更具威力的一招,但以你?的消耗,又能撑多久。”
杨砚说道:“杀死你们的时间是足够的。”
张止境笑着伸手,直接就抓住了一道雷霆,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他掌间爆起,俨然是纯粹以体魄抗着,可他毕竟已重伤,手掌很快就被劈得焦黑。
乌啼城主很着急说道:“张武神,快放开,这对目前的你伤害太大了。”
杨砚愣了一下后,就笑着说道:“......
北漠的风,从来不是温柔之物。它裹挟着黄沙与碎石,在天地间横冲直撞,像一头被激怒的荒古凶兽,咆哮着撕扯一切生灵的气息。白昼时,烈日灼烤大地,热浪蒸腾如幻境;入夜后,寒气自地底钻出,冻得岩石崩裂,草木成灰。此地本无人烟,唯有一条古道蜿蜒穿行于沙丘之间,据传是前朝使节通往西域的旧路,如今早已废弃,只剩断碑残旗,在风中呜咽。
林清风与楚瑶踏足这片土地时,正值朔风最烈的子夜。
他们脚下的渔船不知何时已化作飞灰,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海风的记忆尚存于衣褶之间,转瞬便被滚滚黄沙吞噬。楚瑶抬手掩面,光门微启,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笼罩二人周身,将漫天沙尘隔绝在外。
“这地方……连魂都活不下来。”她低语。
林清风却神色平静,目光投向远方一座孤零零的小丘??那里隐约有光,微弱却执拗,如同黑夜里不肯熄灭的一粒火星。
“但有人在吹笛。”他说。
果然,风势稍歇之际,一缕幽远的笛音随气流飘来。那声音不似玉笛清越,也不类铁箫悲壮,倒像是用枯芦扎成的粗陋乐器所奏,调子简单至极,反反复复只有五个音符,循环往复,宛如催眠曲,又似招魂谣。
可就在这单调旋律之中,竟隐隐透出一股奇异的力量。每当笛声响起,四周游荡的黑影便纷纷退避,那些原本盘踞在沙丘背后的饿鬼??形如干尸、眼窝深陷、指爪如钩??竟伏地匍匐,不敢靠近。
“她真的靠一支芦笛镇住了整片荒原?”楚瑶皱眉,“这不是寻常法器能做到的。”
“不是法器。”林清风摇头,“是‘信’。”
他脚步加快,朝着那点微光走去。每一步落下,脚下黄沙竟自发凝结成块,仿佛大地也在回应某种意志。楚瑶紧随其后,心中忽有所感:这北漠看似死寂,实则暗流汹涌。她曾翻阅《降妖录》残卷,知此处百年前曾爆发大饥荒,百万流民西逃途中尽数葬身风沙,怨念积聚,早已形成“饿鬼国”,专噬旅人精魄,连金丹修士亦难全身而退。
可如今,这般凶地竟被一人以凡俗之躯镇压二十年?
登上小丘,眼前景象令人动容。
一间茅屋歪斜立于沙堆之上,屋顶覆着破毡与朽木,四壁由残砖断石垒砌而成,门楣上挂着一串风铃??并非金属所制,而是由人骨打磨穿绳而成,随风轻响,声如泣诉。
屋前,一位女子席地而坐,披着褪色红裙,发丝灰白交杂,面容苍老却不失温婉。她手中握着一支芦笛,唇贴笛口,气息绵长,眼神却空茫望向北方天际,似在等人归来。
她的腿边,围着十几只瘦骨嶙峋的羊??皮毛脱落,肋骨根根可见,竟还能站立行走。更奇的是,这些羊眼中竟泛着淡淡金光,口中咀嚼的并非草根,而是从沙中掘出的晶莹砂粒,吞下后腹内隐隐有佛经诵读之声传出。
“这是……舍利羊?”楚瑶震惊,“传说中能吞业障、化怨毒的灵畜?可它们早该绝迹千年了!”
林清风未答,只是静静看着那女子。忽然,笛声一顿。
女子缓缓转头,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竟无半分惊讶,只轻轻一笑:“你们来了。”
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你知道我们会来?”楚瑶问。
“我知道。”女子点头,嗓音沙哑却柔和,“赵先生说过,若世间还有人记得守歌童的故事,你们就会来找我。”
林清风心头一震:“你认识赵无极?”
“不认识。”她摇头,“但我听过他的名字。三十年前,有个瞎眼道士路过此地,临死前把一本烧焦的册子交给我,说:‘姑娘,你不必成仙,也不必成名,只要继续吹这支笛,就比谁都接近大道。’他还说,《降妖录》会记住你。”
她说完,从怀中取出那本残册??纸页焦黑,字迹模糊,唯独封面尚可辨认,写着三个颤抖的血字:
**“续录”**。
林清风接过,指尖触到书页刹那,心神猛然震荡。书中竟浮现出流动光影,映出无数画面:东海渔村的孩子在唱歌,西荒驿站的败兵含泪返乡,深山古庙的盲僧敲打木鱼……而每一幕结束,都会浮现一行小字:
>“北漠?牧羊女?续录之二。”
“原来如此。”楚瑶恍然,“赵无极留下的不止是一部书,而是一道‘愿力烙印’。只要有人在黑暗中坚守,哪怕无人知晓,那本书也会自动记录,并指引我们前来见证。”
女子默默点头,重新吹起芦笛。
五音循环,节奏不变,却让人心头莫名安定。林清风盘膝坐下,闭目聆听,渐渐察觉这笛声并非单纯驱鬼,而是在为亡魂超度。每一个音符都承载一段记忆??某个母亲抱着孩子饿死途中,临终仍喂乳汁;某个少年割下自己大腿肉分给同伴;某位老者跪求鬼王放走无辜百姓,甘愿永世为奴……
这些善念本已被时间掩埋,却被这支芦笛一一唤醒。
“你为何要这么做?”林清风睁开眼,认真问道。
女子停下笛声,抬头望月??今夜无星,唯有一轮惨白冷月悬于天心。
“因为我曾是饿鬼。”她轻声道。
林清风与楚瑶同时一震。
“我叫阿兰,本是西陲小城商户之女。十九岁那年,家乡遭灾,粮尽援绝。父亲卖妻鬻子换米,母亲吊死梁上,我带着弟弟逃荒至此,半路遭遇乱军劫掠,弟弟被人活活煮食……我疯了,吃了仇人的肉,也吃了同类的血,最终堕入饿鬼道。”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那时我也恨,恨天不仁,恨人无情。我想报复,想让所有人尝尝我的痛苦。可就在我要扑杀最后一批难民时,一个老和尚拦住了我。他没有动手,只是坐在沙地上,吹了一夜芦笛。”
“他说,真正的解脱,不是复仇,而是原谅。不是忘记痛苦,而是不让痛苦吞噬你本心。”
“他死后,我捡起这支笛,开始替他完成未竟之事??为所有枉死者吟唱安魂曲,为迷途饿鬼指引归途。二十年来,我不修神通,不求长生,只愿多救一个是一个。”
林清风久久无言。
他忽然想起赵无极曾在《降妖录》扉页写下的一句话:
>“降妖不在斩杀,而在唤醒。”
原来如此。所谓“降妖除魔”,从来不只是挥剑屠戮,更是以心火点燃迷途者的最后一丝良知。
正思忖间,远处沙暴骤起,狂风卷动千重沙浪,如怒潮奔涌而来。空中传来凄厉嘶吼,上百饿鬼冲破笛声束缚,张牙舞爪扑向茅屋!
“它们醒了!”楚瑶喝道,光门暴涨,欲施结界。
“别。”阿兰却伸手制止,“让我来。”
她再次举起芦笛,这一次,笛音骤变。
不再是安抚的摇篮曲,而是一首古老挽歌,歌词晦涩难懂,似梵语,又似上古巫音。随着旋律流淌,她身体竟开始龟裂,皮肤剥落,露出森森白骨??竟是以自身精血为引,燃烧魂魄奏曲!
“住手!”林清风欲上前阻止。
“这是我答应他们的。”阿兰微笑,眼中已有泪水滑落,“当年那些死去的人,曾托梦对我说:‘只要你替我们唱歌,我们就不再害人。’我答应了。现在,轮到我还债。”
话音落下,笛声攀至最高处,轰然炸响!
一道金色光柱自地底冲天而起,贯穿沙暴中心。无数冤魂浮现空中,面容由狰狞转为宁静,纷纷合掌低首,围绕阿兰缓缓旋转。她的身躯逐渐透明,最终化作点点萤火,融入笛中。
芦笛落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风停了,沙静了,连月光都变得温柔。
那些饿鬼一个个闭上双眼,身形消散,竟尽数往生。唯有那群舍利羊低头跪伏,哀鸣不止。
林清风拾起芦笛,触手冰凉,内里却有一缕微弱生机跳动,宛如心跳。
“她把自己的魂封进了笛子里。”楚瑶喃喃,“从此以后,无论谁吹响它,都能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愿力。”
林清风郑重将芦笛收入袖中,对着虚空深深一拜。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沙漠罕见地降下露水。一夜之间,干涸河床竟冒出嫩绿新芽,几株胡杨树苗破土而出,迎风挺立。
茅屋已塌,碑石未立,世人或将永远不知这里发生过什么。但在那废墟之下,有人用一生证明:纵使身处地狱,亦可成为他人之光。
林清风与楚瑶再度启程。
他们沿着古道前行,足迹渐远。身后,一只舍利羊悄然跟随,默默走在最后。
“下一个地方在哪?”楚瑶问。
林清风展开《续录》,只见新的文字正在浮现:
>“南岭?采药翁?续录之三。
>老人身患蛊毒,性命不过三月,却仍每日攀崖采药,救治山中毒瘴病人。
>其徒劝之:‘师既将死,何苦劳碌?’
>翁笑曰:‘我虽不能活到春暖花开,但或许能让人多活一日。那一日里,有人能见亲人一面,有人能听孩子唤爹,有人能把欠账还清……够了。’”
楚瑶看完,默然许久,终是轻叹:“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已被载入‘大道’之中。”
“正因不知,才更纯粹。”林清风收起书卷,“若为留名而行善,那是交易;唯因心之所向而不改其志,方为道种。”
他们翻过一道山脊,忽见前方云雾缭绕处,矗立一座残破石桥。桥下深渊万丈,不见其底。桥中央,站着一个佝偻身影,手持药篓,正小心翼翼摆放几株草药。
那人似乎感应到什么,缓缓回头。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
那一刻,林清风仿佛看见了千千万万个平凡英雄的缩影??他们不曾御剑飞行,也不会呼风唤雨,但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悄悄点亮了一盏灯。
而正是这一盏盏微弱的灯火,连成了照亮苍穹的银河。
风起了。
林清风迈步向前,步伐坚定,一如当年踏上降妖之路的那个少年。
他知道,这条路没有尽头。
但他也知道,只要还有人在黑暗中歌唱、在风沙中吹笛、在垂死之际仍不忘救人,那么《降妖录》就永远不会完结。
因为真正的无敌,从来不是斩尽杀绝,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持。
是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把光传下去的决心。
是千万个普通人,在无人注视的角落,默默写下属于自己的“续录”。
而这,才是赵无极真正想要告诉后来者的大道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