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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后厅不小，除了一些和盛顾两家差不多地位的宾客坐在二楼包厢，其余都在一楼排排坐。
盛宴年和顾远乔一起去到了为顾氏准备的包厢，原本给他准备的空闲了下来。本来盛宴年是想让杜初南过去的，但是小姑娘想着一个人有点不敢，最后盛宴年只好让人再搬来一把椅子让杜初南坐在他们旁边。
他们来得比较迟，已经拍卖完了一两件物品。盛宴年估摸着顾远乔想要的东西偏后。
包厢面对拍卖场的那一面只有空栅栏，如果不想让人看见还可以把两侧的帷幕放下来。简约的小桌在栅栏不远处，左右两边只有一侧放着一把椅子。盛宴年把顾远乔推到相应位子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陈家很重视顾远乔，给的包厢都是C位，不偏不倚正正好能看到会场中心。视野绝佳。
盛宴年刚坐下没多久，后面的门就被敲响了。紧接着就有人推门而入。
盛宴年转头，发现是手里拿着托盘的文含。
盛宴年：“....”
文含进来也没多说什么，把托盘里的食物放到桌上，还贴心地为杜初南准备了果汁和小望远镜。
他做完这些就安静地离开，好像没来过一样。
盛宴年看着文含送来的食物——蔬菜沙拉还有一些南瓜饼，搭配的居然是红酒。
“....”盛宴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远乔倒是若无其事地先端起红酒品尝了一口，然后拿起沙拉准备开吃。
大概是隔壁的视线太过强烈，顾远乔没忍住疑惑地看向盛宴年。
‘干嘛？’
盛宴年挑眉，‘文含临时有事？’
顾远乔收回了眼神，“办完回来了呗”，然后吃了一口沙拉。
这种无关痛痒的小撒谎盛宴年当然不会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小动作还挺多’。
拍卖会挺无聊的，盛宴年看一半就拿出手机开始刷，刷了一会儿又觉得没劲，干脆就开始扭头盯着顾远乔。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营造拍品的神秘感，这里的灯都特别的昏暗。包厢内只有一个复古偏黄的顶灯散发着失了调的光。盛宴年并不是第一次观察顾远乔，但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和沉默。
男人的睫毛很长，细碎的光点在上面，每眨眼一下就好像要抖落出金粉。或许是为了搭配今天的这身衣服顾远乔的眼镜也换成了无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不知道有没有压出一道红痕。顾远乔的两颊没什么肉，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微微鼓起。因为周围没有其他人，嘴也抿成了不常见的直线，嘴角好像还有一点沙拉酱...
盛宴年盯着顾远乔出神，脑子里想了一些有的没的，到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很适合当人体模特。
冷不伶仃的念头让盛宴年惊了一下，草草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画...下来吗？’盛宴年迟疑地想。有必要吗？可脑子越这么想，就越想出了顾远乔在自己速写本上出现的场景。除了课业以外他几乎不画人物肖像，就连盛宴清也没有。
顾远乔从他的手中画出来吗？他有点难以想象...画作很多时候都带上了画家的情感色彩，那他对顾远乔，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呢？
只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肩膀就被人推了一下。
“嗯？”盛宴年回过神。
“走了。”顾远乔刚刚已经拍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没必要继续留着了。
“哦。”盛宴年反应慢半拍的起身，“直接走还是去拿拍品？”
“直接走吧，东西文含会拿。”
“行。”盛宴年慢慢把顾远乔往外挪，期间还摇了摇已经半梦半醒的杜初南，“醒醒，可以回去了。”
杜初南一个激灵，可以说是跳起来：“是！”
然后就只看到了一脸无语的盛宴年和有些失笑的顾远乔。
“啊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哈哈哈哈。”杜初南尬笑道，有点丢人。
顾远乔宽慰道：没关系，犯困很正常。等会儿你坐我车回去吧？”
“诶？”杜初南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怎么脑子没转过来？“顾总您和我顺路啊？”
顾远乔但笑不语。
盛宴年看着一脸傻样的杜初南有些头疼：“他跟我顺路，你坐他车回去，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
“哦...啊？！”这回杜初南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怎么了？”
“没，没什么哈哈哈。”杜初南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不就是顺路吗？有什么好惊讶的...只是她记忆深处好像记得有人跟她说过这几天盛总和顾总都是一起来上班的？
从包厢到楼下再到顾远乔的车上，杜初南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执着于这个，但直觉就是觉得不对劲。
***
那边，盛顾送完了杜初南，也坐上了回去的车。
车内的环境很暗，只有路边的路灯照进来才有光亮。
前面的司机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了前后隔间的挡板，于是一下子空间从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两人又是很默契地坐在车的左右两端，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不说话。
盛宴年看着窗外往后倒退的路灯有一下没一下地数着。
安静的环境里，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然后捕捉。
盛宴年听到了顾远乔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过多久就有个东西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很轻，面积也不大。
盛宴年扭过头，拿起腿上的盒子。借着外面的灯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形状，四四方方。他轻轻晃了晃，没听见声响。
“什么？”盛宴年侧过身子问道。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顾远乔说得坦然，但盛宴年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一丝不对劲——眼神漂移了一下。
“神神秘秘的...”盛宴年嘀咕着，动作却称得上小心翼翼。
盒子被慢慢打开，即使很暗，盛宴年也能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闪烁了一下，‘宝石’？
盛宴年抬手打开了车顶的灯，亮白色的灯光一下子填满了车里的空间。两人的眼睛都下意识眯了眯。
要适应也很快，盛宴年没几秒就把视线重新投向了小盒子里面——是一对蓝宝石袖扣。
“袖扣？”盛宴年有些不解，好端端的顾远乔给他袖口干嘛？
这对袖扣一看就价值不菲，先不说低调却又不缺乏精美的做工，就单单镶嵌在上面的蓝色宝石就能把他现在住的房子买下来，还有富余。
深蓝色的宝石像是大海海底，拿远了看近乎是黑的，但不显沉闷。
不过好像并不适合顾远乔戴？他应该更适合浅色调的，比如琥珀色。
“怎么样？”顾远乔观察了一下盛宴的表情，发现没有不对劲，才出声问道。
“挺好看的啊。”盛宴年实话实说。
空气安静了几秒，顾远乔又重新提起话头，他盯着盛宴年手里的袖口，声音有些发紧：“那...你喜欢吗？”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盛宴年只是觉得自己心口被轻轻捏了一下，随后他还要装作没什么道，“还不错，怎么了？”
闻言顾远乔松了一口气，重新靠回了背椅上。
“送你的。”顾远乔朝盛宴年轻轻笑道。
盛宴年抿了抿嘴，有些不明白顾远乔为什么要突然送给他称得上贵重的礼物，“干嘛要突然送我东西？”
顾远乔扫了一眼盛宴年的眼睛，随后盯起了自己的手指：“算是赔偿礼吧。”
“赔偿？”盛宴年还是不明白。
“....”顾远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最后还是说道，“你不是生气了吗？”
顾远乔说得很小声，像是自言自语，但盛宴年还是听到了。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顾远乔说得是自己在宴会厅的时候。
“你...”盛宴年卡壳，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想起了顾远乔的那句“吃甜食心情会变好。”
所以，那时一直塞给他的甜点也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你在哄我开心？”这话说出来盛宴年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好像往往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嗯哼。”顾远乔故作轻松道，但是双手紧握的十指暴露了他。
盛宴年把对方的不自然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地收不住。对于“顾远乔在乎他情绪”这件事，好像让他格外开心。
顾远乔懒散得坐在轮椅上，背脊却是僵硬的。盛宴年往顾远乔那边挪了一点。
他挥了挥手里的小盒子，蓝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但不伤人的光。语气里也是藏不住的笑意：
“顾总~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啊？”
顾远乔闻言睨了一眼盛宴年，对方表现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底却是欢喜的。看来对这对袖扣很满意。
“不要还给我。”顾远乔边说边装作去拿盛宴年手里的盒子。
“诶！”盛宴年躲开了，“送给我就是我的了，不可能还给你了。”
顾远乔有些失笑，还说不像小孩子。一对袖扣就哄好了。
盛宴年把盒子放在大腿上，轻轻地把一枚袖扣拿出来放在手里看，怎么看怎么喜欢。看完了一枚，就换另一枚。就两个小玩意反复看了几分钟。把顾远乔一开始的不自在都等没了。
最后又看了几眼，盛宴年才舍得盖上小盒子：“你什么时候拿的？拍卖会结束后我没看到有人给你东西啊。”
“晚上和你一起行动...之前...”顾远乔没什么防备，嘴一顺就说出来了，以至于半路想暂停都没办法。
“之前？”盛宴年脑子过了一圈，意识到什么，“你总不能一开始就预感我今晚会生气吧？”
“....”
顾远乔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其实这对袖扣才是他今晚去陈家的主要原因。他本身就喜欢收藏一些袖扣，熟悉他喜好的人平常都会帮他留意。和盛宴年没吵架前顾远乔就在一个展览馆上看见了这对袖扣，当时他就觉得很适合盛宴年。只不过等那对袖扣开卖的时候恰巧碰上了他刚和盛宴年闹完矛盾。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还是买了下来。
原以为没机会送了，结果阴差阳错两人又重新有了联系。这枚蓝宝石袖口昨天才转托到陈升荣那里，那就顺便今晚去参加了一下这个所谓的拍卖会。
“顺便买的。”顾远乔不咸不淡道。
“顺便？”
“嗯哼”这回顾远乔坦然多了，从一旁拿出另一个小盒子，“我本来是要买我这对，你那对正好就放在我的这个旁边，我觉得还不错，就一起买了。”
盛宴年接过盒子打开，发现是一枚琥珀色的袖扣，样貌款式和顾远乔送给他的差不多。
顾远乔拿回盒子后泰然自若地收好，还好他有另外再买了一副。
盛宴年看着有些“得意”的顾远乔，就好像旁人找不出他的破绽一样。
对于顾远乔口中的“顺便”，盛宴年没觉得什么，反而心情更愉悦了。
按照顾远乔的说法，无论今晚自己是否生气，顾远乔都会把这对袖扣送给自己。只不过今晚正好有了个由头，该说不意外吗？顾远乔的行为作风貌似就是这样的，对人好都要找一个正当理由。
那按照顾远乔的逻辑思维，为什么会想要没有理由地给他送东西呢？
还有哄他开心，他开不开心很重要吗？说到底自己开不开心和顾远乔有什么关系呢？
顾远乔很不对劲，连带着他也跟着不对劲起来。
盛宴年静静地盯着顾远乔，氛围依旧沉默，但他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用眼神描摹着顾远乔的摸样，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眷恋和温柔。
他见过这个男人太多摸样，微笑的丶平静的丶冷淡的丶勾人的丶妩媚的丶紧张的丶虚伪的丶娇嗔的...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的脑子全都记了下来，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其实顾远乔很笨拙，连示好都要纠结半天。
盛宴年从来都没怀疑过他和顾远乔之间，他们是要充斥着欲望作对的，就像原先定义的那样——“性伴侣”。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退让自己的原则，让顾远乔与他住一块。日常的相处下，连本该存在的“虚情假意”都变得模糊起来。
盛宴年说不清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情绪，只知道眼下比起亲吻和做爱，他更想拥抱和牵手。
不带任何欲望和暗示的拥抱。
但他克制住了，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撩拨了一下顾远乔的耳垂，轻声唤道：
“顾远乔...”
“...嗯？”顾远乔被激灵地语音有点变调。
“如果我今晚没有生气，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这对袖扣？”
“...不知道。”顾远乔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想好什么时候什么理由送。
盛宴年只撩拨了一下就把手放了下来，随后思索道：“圣诞节？新年？还是明年我生日？”
“可能生日吧。”
“那你为什么今天就送了？”
“....”顾远乔沉默。其实无论他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他“没有理由就想给盛宴年送东西”的这一事实。
“哄我开心这么重要？”盛宴年低声说道，话语里是难以掩藏的笑意。
顾远乔抖了一下，有些受不了这种暧昧的氛围了，于是转过头面无表情道：
“我只是不想你因为心情不好而迁怒于我，而且你要是一直挎着一张脸也很影响我心情。”
盛宴年闻言嗤笑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我发现你这人很别扭诶，一句‘想让你开心’就这么难说吗？”
“....”顾远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反击道，“那你呢？一直抓着我想不想哄你开心干嘛？‘我哄你开心’让你很得意吗？”
“不是啊”盛宴年摇头，笑着坦然道，“是开心。”
“....”顾远乔的表情卡了一下，一瞬间什么情绪都消失了，只能看得见盛宴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比宝石还要晃眼。
盛宴年生怕顾远乔没听懂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是开心，‘你哄我开心’这件事，让我很开心。”
顾远乔手不受控制地蜷缩，头扭到了一边，看向窗外的景色，传来的声音也是闷闷的：“随便你，你开心就行...”
“噗”盛宴年看着顾远乔已经红透了的耳朵，没忍住笑出声。
随后车厢里就响起了他难以控制的低笑。
笑声很具有感染力，原本以为会觉得尴尬的顾远乔在听到后也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了嘴角。
‘其实，也没有什么...’他心里默默想道。心里最后的一点不适也化成了暖意令他放松。
车一路往家的方向平稳行驶着，只是有什么东西，在这条路上，这个夜晚，这年冬季发生了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