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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刘一升在上官飚撺掇下,解除了地母与长风谷签定的旧契约,自己与它重新签定一份,其内容当然是要地母听命于己,且不得伤害自己这一脉人马。
然而上官飚利用地母反攻时,事实上已经先将地母的精魂收进了秘...
荒骨原的风,像刀子般割过脸颊。上官飚抹去眼角凝结的血丝,回望杜支山的方向,火光已染红半边天幕,浓烟滚滚升腾,仿佛大地在吐纳怒焰。他知道,那片曾囚禁他八年、吞噬无数性命的药田秘境,正在被长风谷亲手焚毁??不是为了净化邪祟,而是为了掩盖真相。
“他们在烧证据。”贺灵川低声道,目光冷峻,“地母封印松动、玄晶失踪、七十二石人暴起抗天……这些事一旦传开,整个北域都会震动。长风谷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早已沦为地母复苏的祭司集团。”
上官飚握紧了腰间的布袋,金丹仍在,波浪鼓也未离身。可他此刻已不再视其为工具,而是某种宿命的烙印。掌心赤鸟图腾隐隐发烫,似有低语自血脉深处渗出,断断续续:“……归途将启,魂兮不归……”
他没问这是什么意思。有些答案,现在听不得,听了反而乱心。
两人一路疾行,在黄沙与碎骨间穿行。荒骨原名副其实,遍地是风化千年的骸骨,有的巨大如象,有的细长如蛇,更多则是人形残肢,嵌在岩层中如同被大地活活吞没。偶尔可见断裂的兵器插在土里,锈迹斑斑,柄上还缠着干枯的皮肉。
“这些都是前代闯入者。”贺灵川踩过一具头骨,声音平静,“想夺地母传承的人,从来不少。但他们大多死于心魔反噬,或被守墓人拖入地底,成了她的养料。”
“那你呢?”上官飚忽然开口,“你为何能活着进出多次?你到底是谁?”
贺灵川脚步微顿,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我说过,我是‘命运’。但若非要一个身份……我曾是归墟阁第九代守经人,也是最后一个活着离开的人。”
“守经人?”上官飚皱眉,“那不是传说中专修《无妄心经》的隐世组织?据说练至大成者,可窥见三生因果,逆转执念成空。”
“不错。”贺灵川抬头,望向北方灰蒙蒙的天际,“可《无妄心经》真正的用途,并非渡人,而是封印。它能镇压心魔,也能锁住神魂中的外来意志??比如地母残留的意识碎片。当年我师父察觉长风谷异动,派我去查探,结果发现他们早已用九百童男童女炼成了‘愿力阵’,只为唤醒沉睡的地母。”
“所以你偷走玄晶,是为了破坏仪式核心?”
“不止。”贺灵川眼神幽深,“玄晶是地母本源与人间连接的媒介。没有它,她即便苏醒,也无法真正降世。我本想彻底毁掉它,但它……选择了你。”
上官飚心头一震。
他想起那一夜,在鬼爪槐下,玄晶自动飞入他胸口,融入骨骼。当时剧痛钻心,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重铸。而今回想,那不是巧合,是某种古老的契约在生效。
“它认你为主。”贺灵川道,“因为你是‘承愿之人’,体内流着初代地母祭司的血。你祖上,本就是守护鬼爪槐的家族,直到三百年前被长风谷设计灭门,仅余一脉苟延残喘??那就是你母亲一系。”
上官飚呼吸一滞。
难怪他对药草天生敏感,对地脉波动异常敏锐;难怪每次靠近槐树,胸中如火烧;难怪心魔来袭时,别人疯癫癫狂,唯独他尚存清明……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是注定要走上这条路的人。
“那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利用我?”他声音低沉。
贺灵川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他:“起初是。但我没料到你会摇响波浪鼓,更没料到你能扛住天罚之击。你打破了所有预兆。现在的你,已不再是棋子,而是变数本身。”
风沙骤起,吹散两人话语。远处,一座倒塌的石碑半埋沙中,上面刻着模糊文字:“归墟引路,亡者不返。”
“快到了。”贺灵川指向碑后一道裂谷,“归墟阁不在地上,而在地下三千丈。唯有持‘引魂灯’者方可通行,否则会被迷阵困住,永世徘徊于幻境之中。”
“引魂灯在哪?”
贺灵川从怀中取出一盏青铜小灯,灯芯幽蓝,燃而不灭。“这是我师父临终所托。不过……”他顿了顿,“点燃之后,会引来一些‘东西’。它们嗜魂如命,尤其喜欢尚未觉醒的唤灵者。”
上官飚盯着那盏灯,忽然觉得胸口图腾又是一阵灼热。
他知道危险,却不再畏惧。
“点吧。”
贺灵川划燃火石,轻轻一点。
蓝焰腾起刹那,天地骤然安静。
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之声,像是无数指甲刮擦岩石,又似万千冤魂低泣。沙地开始蠕动,一根根苍白手臂破土而出,扭曲伸展,朝灯光爬来。那些都是残魂,面目模糊,肢体残缺,眼中燃烧着绿色鬼火。
“别看它们的眼睛!”贺灵川低喝,提灯前行,“跟紧我!”
上官飚咬牙紧跟,每一步都踩在森森白骨之上。那些残魂扑向灯光,却被无形屏障弹开,发出凄厉尖啸。有几只竟扑向他,伸手抓脸,他本能地挥臂格挡,掌心赤鸟印记猛然亮起,一道赤光扫出,残魂当场崩解,化作黑烟消散。
“你体内的力量在苏醒。”贺灵川侧目,“小心控制,别让它失控。否则你会变成另一个守墓人。”
通道越走越深,空气愈发阴冷。两侧岩壁浮现出古老壁画:画中女子披霞戴冠,立于山巅召唤风雨,万兽俯首;而后战火纷飞,诸国围攻,她被钉于巨树之上,鲜血浇灌根系;最后是一群黑袍人跪拜新王,手中高举金色晶体??正是玄晶。
“那是地母陨落的过程。”贺灵川解释,“她并非恶神,而是远古时代维系大地平衡的存在。但她太过仁慈,允许人类窃取地脉之力,导致灵气失衡,灾祸频生。天庭降罪,称她‘逆天行事’,遂派十二金甲神将围剿,最终将其封印。”
“所以长风谷所谓的‘复兴地母’,不过是借名号行私欲?”
“正是。”贺灵川冷笑,“他们要的不是救世,而是掌控。若地母真归来,第一个杀的就是他们。”
话音未落,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浮现眼前,穹顶镶嵌星辰状宝石,地面铺满黑色玉石,中央矗立九根青铜柱,每一根都刻满符文,环绕成环。宫殿尽头,是一座悬浮的书台,台上静静躺着一部泛黄古卷,封皮上三个古篆熠熠生辉:《无妄心经》。
“到了。”贺灵川松了口气,“只要取得此经,你就有机会剥离心魔,重塑神魂根基。甚至……可以尝试斩断地母对你的牵引。”
上官飚正欲上前,忽觉脚下一沉。
低头一看,地面竟开始融化,化作漆黑泥沼,散发腐臭。那些追来的残魂纷纷坠入其中,惨叫未绝便被吞噬。而泥沼中缓缓升起一道人影,通体漆黑,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如血。
“擅闯者……死。”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贺灵川脸色骤变:“不好,是‘守阁傀’!归墟阁最后的护法机关,只有当有人试图取走心经时才会激活!”
话音刚落,那黑影猛然扑来,速度快得几乎残影!
贺灵川横身一挡,甩出数张符?,爆成烈焰屏障。可那傀儡只是微微一顿,便撕裂火焰冲出,一掌拍向他胸口!
砰!
贺灵川倒飞撞柱,口吐鲜血。上官飚急忙扶住他,却发现他左臂已被黑气侵蚀,皮肤迅速发紫溃烂。
“它有毒。”贺灵川咬牙,“别靠近它的身体!用灵力远程攻击!”
上官飚退后几步,抽出随身短刃,注入灵力。可他修为尚浅,灵力薄弱,刀光斩去лnwь在傀儡身上留下浅痕。
傀儡转头盯他,一步步逼近。
就在此刻,胸前吊坠再度发烫,紧接着,波浪鼓竟自行漂浮而起,悬于掌心上方。赤鸟印记光芒大盛,一股古老威压自他体内爆发!
“吾等……听令。”
万千voices再次响起。
不只是他在说,仿佛有无数存在借他的口发声。
他抬起手,轻摇波浪鼓。
依旧无声。
但整个空间猛地一颤,九根青铜柱上的符文逐一亮起,与鼓面裂痕共鸣。那傀儡动作戛然而止,双膝缓缓弯曲,最终跪倒在地,头颅低垂,仿佛面对君王。
上官飚怔住。
他并未刻意操控,可这具傀儡,竟也响应了唤灵引的力量?
“原来如此……”贺灵川挣扎起身,眼中震惊转为明悟,“归墟阁本就是地母旧部所建,这守阁傀,也是以她的残念驱动。你既是唤灵者,自然可号令一切与她相关之物。”
上官飚收起鼓,走向书台。
当他指尖触碰到《无妄心经》的瞬间,整座宫殿剧烈震动,天空星图旋转,地面裂开缝隙,涌出炽热岩浆。一道宏大声音自虚空中响起:
“欲取此经,须留一魂。”
“什么意思?”上官飚皱眉。
贺灵川苦笑:“意思是,你要么放弃记忆中最珍视的一段,要么留下自己的灵魂,永镇此地。”
上官飚沉默。
最珍视的记忆……是什么?
是他幼年时母亲抱着他在槐树下讲故事?是第一次炼出完美丹药时的喜悦?还是……那个雨夜,他跪在长风谷门前,求他们救母亲最后一命?
不,都不是。
真正刻骨铭心的,是三年前那个清晨,他偷偷潜入药库,盗取续命丹时,遇见的那个小女孩。她也是杂役,替他望风,结果被巡查弟子当场抓住,被打断双腿扔进寒潭。
他记得她最后看向他的眼神??没有怨恨,只有微笑。
“快跑啊,阿飚……别回头。”
后来他再没见过她。或许早已冻死。
那段记忆,他从未对人提起。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她的名字。
但现在,他知道了。
“我愿意交出那段记忆。”他闭眼道,“只要能获得对抗长风谷的力量。”
宫殿静了一息。
随即,一股温和力量涌入脑海,那段画面如烟消散,连带那女孩的面容、声音、气息,全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努力回想,却只能抓住一丝淡淡的药香。
《无妄心经》自动翻开一页,一行字浮现空中:
【心无所执,方见本真。】
与此同时,他体内某处枷锁悄然断裂。长久以来盘踞识海的心魔阴影,如冰雪遇阳,缓缓退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挣脱了无形牢笼。
“成功了。”贺灵川欣慰一笑,“你已初步掌握心经之力。接下来,只需每日修行,三年内便可彻底净化神魂,摆脱地母印记。”
上官飚握紧经书,却摇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为何?”
“你看。”他指向宫殿之外。
透过裂缝,可见远方天际,乌云翻滚,隐约有九艘巨型飞舟破云而来,船首悬挂长风谷徽记,猎猎飘扬。每一艘船上,都站着数十名黑衣执法者,手持锁链与拘魂幡。
而在最高一艘飞舟甲板上,一名白袍老者负手而立,双目如鹰,遥望荒骨原深处。
“那是……长风谷太上长老,陆昭阳。”贺灵川面色凝重,“传闻他已半步化神,寿元八百余载。若他亲至,我们必死无疑。”
“那就别让他进来。”上官飚将经书收入怀中,目光坚定,“你说归墟阁有出口直通境外?”
“有,但在另一端,需穿越‘忘川廊’,那里全是迷失者的残念,极易陷入永恒幻境。”
“我不怕幻境。”上官飚笑了笑,“我已经失去最重要的一段记忆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贺灵川深深看他一眼,终于点头:“好。我们走。”
两人沿着宫殿侧道进入密室,推开一道沉重石门,步入一条幽长走廊。墙壁由透明水晶构成,内里封存着无数扭曲人脸,mouths张开,似乎在无声呐喊。
“这是历代失败者的神魂。”贺灵川提醒,“别听它们说话,别回应呼唤。”
走廊漫长无尽,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裂缝之上。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飚忽然听见一个稚嫩声音:
“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他浑身一僵。
那声音……和梦中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但他强迫自己前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你不该拿走心经……你会害死更多人的……”声音渐远,最终消失。
走出走廊,眼前是一片灰雾弥漫的平原,远处隐约可见出口光亮。
“只剩最后十里。”贺灵川松了口气,“只要穿过这片‘虚妄之野’,就能抵达安全地带。”
可就在此刻,地面猛然震动。
轰隆隆??
十尊高达二十丈的青铜巨像破土而出,全身覆盖藤蔓与苔藓,双眼燃起青色火焰。它们手持巨戟,排列成阵,封锁去路。
“这是……地母的战争傀儡!”贺灵川惊骇,“它们怎会在此苏醒?!”
上官飚却缓缓抬手,取出波浪鼓。
他知道,这一战无法避免。
但他也不再逃避。
“你说过,我是唤灵者。”他低声,“那就让我试试,这力量究竟有多深。”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神念注入鼓中。
然后,用力一摇。
这一次,天地齐鸣。
七十二石人残影浮现虚空,七千亡魂齐声应和,地脉轰鸣,岩浆喷涌。九根青铜柱的符文尽数点亮,化作九道光束贯入他体内!
他的双眼,变成了赤金色。
“听我号令??”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