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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康再也撑不住了。
肥硕的身躯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他身上的锦绣官袍，此刻沾满了灰尘和地上的米粒，狼狈不堪。
周康的嘴唇颤抖着，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的脑子里一片轰鸣。
完了。
那个空空如也的粮仓，那个用木板伪造的假象，就是他通往地狱的凭证。
他死定了。
不！
不能死！
他可是堂堂的江南总督，封疆大吏！
他背后还有人！
一个绝望的念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划过周康的脑海。
对！
推出去！
只要不是我一个人扛，我就还有活路！
周康猛地抬起头，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
他膝行两步，朝着秦羽的方向爬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秦羽的战靴。
“世子殿下！”
“殿下明察啊！”
周康的声音凄厉，带着哭腔，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臣有罪！”
“臣有失察之罪啊！”
他先是认了一个最轻的罪名，给自己留足了余地。
秦羽面无表情，只是低头看着脚下这个丑态百出的封疆大吏，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说话他在等。
等周康自己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果然，见到秦羽不为所动，周康的心里更加慌了。
他知道一个失察之罪，根本不可能过关！
他必须要扔出一个足够分量的替死鬼！
“殿下！”
周康猛地一指，指向了身后一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官员。
那是扬州府的仓储大使王良。
“是他，是王良这个狗贼！”
周康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恶毒的怨恨。
“是他蒙蔽了臣！”
“是他跟臣说，粮仓早已装满，万无一失！”
“臣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实在是没有精力亲自一袋一袋地查验啊！”
“臣信错了人，臣被这个奸贼给骗了！”
被点到名的仓储大使王良，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康。
“总督大人，你……”
王良怎么也想不到，周康会第一个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
要知道，这批粮食的去向，周康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王良不过是分了一点残羹剩饭！
周康见王良要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猛地爬起来，冲到王良面前，狠狠一脚踹在了王良的肚子上！
“狗东西！”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不成！”
“你贪墨朝廷赈灾粮款，致数十万灾民于水火而不顾！”
“你该当何罪！”
周康状若疯魔，对着王良拳打脚踢。
王良被踹倒在地，抱着肚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他官员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噤若寒蝉，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他们纷纷低下头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兔死狐悲。
谁都知道，周康这是在杀人灭口。
秦羽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直到周康打累了，在那里呼呼地喘着粗气，秦羽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哦？”
一个字轻飘飘的。
却让整个粮仓前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周康身体一僵，连忙又爬回到秦羽的脚边，堆起笑脸。
“殿下，就是此獠，罪魁祸首，就是他！”
“请殿下将他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秦羽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笑容里满是嘲讽。
“周总督。”
“你的意思是，你这位堂堂的江南总督，就被这么一个区区的仓储大使，给骗得团团转？”
“整个扬州府的官僚体系，从上到下，都是瞎子和聋子？”
“就没人发现，这能救活几十万人的粮食，不翼而飞了？”
秦羽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周康的脸上。
周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冷汗再次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的世子，比他想象中要难缠一百倍！
“这……这……”
周康支支吾吾，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新的借口。
“这伙贼人，定然是早已串通一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贪腐集团！”
“他们官官相护，沆瀣一气，所以才蒙蔽了臣！”
“臣也是受害者啊！”
周康急中生智，索性把水搅得更混。
只要牵扯的人够多，法不责众，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哦？”
秦羽又是一个哦字。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点了点头。
“贪腐集团？官官相护？”
秦羽缓缓踱步，目光从那些瑟瑟发抖的官员脸上一一扫过。
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浑身僵硬。
“周总督言之有理。”
秦羽的话，让周康心里一喜。
有门儿！
他这是信了？
然而，秦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既然如此。”
“那这件事，就绝非扬州府自己能够查清的了。”
“为了防止嫌犯串供，销毁罪证，甚至畏罪潜逃。”
秦羽顿了顿，目光如刀，重新锁定了周康。
“本世子决定！”
“即刻起，由本世子的玄甲军，全面接管扬州城的防务！”
轰！
这句话，比之前那声你可知罪，还要让周康感到恐惧！
接管防务？
这不就是夺了他的兵权吗！
扬州城的守军虽然不全是他的心腹，但那也是他这个总督权力的根基！
兵权一失他就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可！”
周康几乎是脱口而出！
“殿下，万万不可！”
“扬州城防务，事关重大，乃是国之根本！”
“没有兵部的调令，没有圣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私自调动！”
“您这是要谋反啊！”
情急之下，周康连谋反这样的大帽子，都扣了过去。
他想用朝廷的规矩，来吓住秦羽。
“谋反？”秦羽笑了，笑得无比轻蔑。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那块金令。
金牌在夕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陛下懿旨，令牌在此！”
“见此牌，如见陛下亲临！”
“本世子南下抗洪，有先斩后奏之权，临机决断之权！”
秦羽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鸣，响彻云霄！
“现在，扬州城出了这么大的贪腐案，赈灾粮款不翼而飞，官仓形同虚设！”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了！”
“这是在动摇国本，这是在给朝廷的脸上抹黑，这是在逼着几十万灾民去死！”
“本世子怀疑，扬州府的官员，上至总督，下至吏员，已经烂到了根子里！”
“甚至与城外的叛军，有所勾结！”
“本世子现在接管城防，就是要彻查此事，将所有的硕鼠、奸贼，一网打尽！”
“周康！”秦羽一声爆喝！
“你百般阻挠，是何居心？”
“难道，你就是那个和叛军勾结的内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