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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坊市外,符涛静静而立,身后跟着数头大小不一的尸傀,其周身也散发出浓郁的尸气,苍白的面孔在血雾之中若隐若现,透出几分毫无人气的冰冷。
须臾,前方看似空空荡荡的虚空中,现出一道轻飘飘的身影,令狐...
坊主府外,暮色渐沉,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被乌云吞没。修炼室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映得尹从易的脸庞忽明忽暗。他盘膝而坐,双目微闭,心神却始终悬在师尊方才那句“借了一点气数”之上。
什么叫“借”?
气数乃天地命数之流转,非大能者不可动用半分。师尊虽曾是地府高阶阴差,执掌【剪刀狱】,但如今魂魄残损、寄于骨香之中,竟还能借到气数……这背后,究竟牵扯何等存在?
尹从易不敢细想。
但他知道,师尊不会无的放矢。那三支线香不能再轻启,必有深意。而眼下最紧迫的,是颜冰仪体内那八支线香的异变??它们竟自行转移,附着于她的某门手段之外,仿佛某种本能般的自我防护。
“难道线香也有灵性?”尹从易低语,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一枚漆黑如墨的符?,那是慕仙骨临走前留给他的保命之物,据说可通幽冥一线,唤来短暂的阴司回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进来。”尹从易睁开眼。
门被推开,令狐玉娘缓步走入,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帛书,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坊市东侧第三条巷子尽头,有一间废弃的茶肆,地下三尺处埋着一块残碑,上面刻着‘符氏旧界’四字。”
尹从易瞳孔微缩:“鸾州符氏?”
“正是。”令狐玉娘点头,“我派人掘开一看,碑文残缺不全,但残留的符纹与你身上那道封鬼印有七分相似。更奇怪的是,那地方阴气浓郁,却不聚鬼魂,反倒像是被人以秘法清空了所有亡灵痕迹。”
尹从易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坊市方向。远处灯火稀疏,血雾仍在阵法边缘缓缓流动,如同蛰伏的巨兽呼吸。他知道,这片区域本不该有任何与符氏相关的遗存??百年前那一场灭族之祸,早已将整个鸾州符家连根拔起,连祖坟都被掘了个干净。
可现在,残碑重现。
而且偏偏出现在郑氏坊市的地界上。
“师尊。”他低声唤道。
脑海里一片寂静。
没有回应。
尹从易心头一紧,正欲再试一次,却听师尊的声音忽然响起,虚弱而断续:“别……再呼唤我。气数已尽,这一次沟通,已是极限。”
“师尊!”尹从易急道,“坊市下出现了符氏残碑,是否与您当年之事有关?”
良久,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谁来了?”
“他们一直在找你。”师尊声音渐弱,“那八支线香,并非偶然落在颜冰仪身上。它是‘引路香’,只为唤醒沉睡的‘守碑人’。”
尹从易浑身一震。
守碑人?
他还未来得及追问,师尊的声音已然彻底消散,如同风中残烛,熄灭无痕。
他站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
令狐玉娘察觉异样,低声道:“你要去查那茶肆?”
尹从易沉默片刻,点头:“必须去。但不能贸然行动。”他取出那枚漆黑符?,咬破指尖,在符上画下一圈血纹,“你带几个人,在外围布下【避识阵】,若有筑基以上修士靠近,立刻示警。”
“那你呢?”
“我去地底。”他目光坚定,“既然残碑出自地下,那就说明有人不想让它见光。越是如此,越要挖出来。”
令狐玉娘还想劝阻,但看着尹从易的眼神,终是闭上了嘴,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尹从易独自潜入茶肆废墟。月光透过破瓦洒落,照出满地碎瓷与朽木。他蹲下身,手掌贴地,运转【识魂】。
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掌心涌入经脉!
这不是普通的阴气??它带着腐朽的香火味,夹杂着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像是一段段被强行剥离的往事,在他脑海中闪现:
一个身穿红袍的小女孩跪在祠堂前,双手奉上一支漆黑线香;
一群黑衣人手持铁链,将一名女子拖入地窖,口中念诵着诡异咒文;
石碑崩裂,鲜血渗入泥土,八个模糊的人影从裂缝中爬出,齐声低语:“归来……归来……”
“啊!”尹从易猛地抽手,脸色煞白。
【识魂】竟然被动触发了某种禁制!
他强压翻涌的气血,迅速掏出一张镇魂符贴于额前,这才稳住心神。然而就在他准备撤离之际,脚下地面忽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一道裂痕自他足下蔓延开来,幽绿色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伴随着低沉的吟唱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
尹从易瞳孔骤缩,急速后退。
轰!
整座茶肆废墟炸裂,尘土飞扬中,一座半人高的石碑破土而出!碑面斑驳,赫然刻着四个古篆:**符氏守碑**。
而在碑顶,静静插着一支漆黑如墨的线香,正缓缓燃烧,释放出丝丝缕缕的灰烟。
尹从易呼吸一滞。
那支香……和师尊留给他的三支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可就在迈出一步的瞬间,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嘶鸣!
“不要碰它!”
是颜冰仪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粉红色的雾气凭空席卷而来,化作屏障挡在他面前。雾气中,颜冰仪的身影逐渐凝聚,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强行施展【胭脂泣露】耗费极大。
“你怎么来了?”尹从易惊问。
“我感应到了【识魂】的波动。”她喘息着,“而且……我能感觉到,那支香,和我体内的八支,同源!”
话音未落,石碑上的线香突然剧烈颤动,灰烟扭曲成一道人形轮廓,悬浮半空,冷冷俯视二人。
“百年沉寂,终于等到你们。”那虚影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符氏血脉已断,守碑之人当归。”
尹从易厉声喝问:“你是谁?”
“吾乃符昭宁,最后一任守碑使。”虚影缓缓抬手,指向尹从易,“而你,尹氏余孽,竟敢踏足此地。”
尹从易心头剧震。
尹氏?
他从未听师尊提起过自己的姓氏来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只是个无根浮萍,被师尊捡回山门抚养长大。
可如今,这守碑人竟称他为“尹氏余孽”?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尹从易冷静下来,握紧手中符?,“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对符氏毫无恶意,也未曾主动寻访过往。”
“无意?”符昭宁冷笑,“那你为何身负封鬼印?为何能驱使阴差手段?为何……能点燃骨香与残魂对话?这些,全是尹家当年背叛盟约所窃取的东西!”
尹从易如遭雷击。
原来如此!
难怪师尊一直讳莫如深,从不言及他的身世。那些术法、符?、乃至与师尊沟通的方式,都不是寻常弟子所能掌握的。它们本就不属于这个传承体系,而是源自另一个早已覆灭的家族??尹氏。
“所以……”他艰难开口,“尹家,和符家,曾经是盟友?”
“岂止是盟友!”符昭宁怒吼,“我们共立血誓,守护‘八香镇魂阵’,以防地府裂隙再度开启!可你们尹家中途叛变,盗走主香,导致阵法崩溃,百万冤魂暴动,符氏三百口尽数殉难!”
颜冰仪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那八支线香……就是镇魂阵的核心?”
“正是。”符昭宁目光转向她,“而你体内那八支,正是当年失窃的副香。它们选择了你作为容器,是因为你拥有纯净的阴差命格??可惜,却被尹家余孽玷污了联系。”
尹从易心中翻江倒海。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线香会自动转移到颜冰仪的【识魂】之外??因为【识魂】本就是尹家从符家学去的秘术,香火自有感应;
为什么师尊让他不要再点燃骨香??怕的就是引来守碑人的追索;
为什么慕仙骨会特意传他术法??那是为了掩盖他身上尹氏的气息!
他不是普通弟子。
他是罪人之后。
“我……”尹从易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解。
他不曾参与当年之事,甚至毫不知情。可血缘的枷锁一旦套上,便无法挣脱。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石碑上的线香忽然“啪”地断裂!
灰烟瞬间溃散,符昭宁的虚影剧烈颤抖:“有人在切断联系……不好,他们也来了!”
“谁?”尹从易猛然抬头。
“猎香人。”符昭宁声音充满恐惧,“专门追捕流落外界的镇魂香,炼制成‘香奴’的邪修组织!他们嗅到了这里的气息,正在逼近!”
话音刚落,远处夜空中骤然划过三道黑芒,速度快得惊人,转瞬便至坊市上空!
尹从易只觉一阵刺骨寒意袭来,连忙拉着颜冰仪躲入废墟阴影。只见那三人落地无声,皆披黑色斗篷,лnцo被面具遮掩,手中各持一根白骨制成的香筒,筒口冒着幽蓝火焰。
其中一人环视四周,冷冷道:“果然有香火复苏的痕迹,看来‘守碑人’已经苏醒。”
另一人嗤笑:“正好,省得我们一个个去找。把这具残碑带回总坛,至少能换三枚‘魂晶’。”
第三人则盯着尹从易藏身的方向,忽然咧嘴一笑:“还有两个活口,一个阴差,一个……咦?他身上有主香的气息!”
尹从易心头狂跳。
暴露了!
“走!”他一把揽住颜冰仪,施展【夜行步】疾速后撤。
“想跑?”黑衣人冷哼,手中香筒一扬,三股蓝色火焰喷射而出,直追二人!
千钧一发之际,颜冰仪猛然转身,双手结印,【胭脂泣露】全力爆发!粉雾弥漫,火焰触之即熄,宛如陷入泥沼。
“快走!”她咬牙支撑,“我拖住他们!”
尹从易双目赤红,却知此刻犹豫只会双双陨落,只得狠心奔逃。
身后爆炸声接连不断,粉雾与烈焰交织,照亮半边夜空。
他一边狂奔,一边在心中疯狂呼唤师尊,可脑海依旧空荡。
直到冲回坊主府,撞开修炼室大门,他才终于停下脚步,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门外,战斗的动静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虚弱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你还活着。”
尹从易猛地抬头,只见师尊颜冰仪的身影缓缓浮现,竟是以魂体形态现身,显然耗损极重。
“师尊!”他扑上前,“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是尹家人?”
师尊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是。你是尹家最后的血脉,也是当年那场背叛中,唯一被我偷偷救下的孩子。”
尹从易怔住。
“我本是符家派去监视尹家的卧底,却发现你父亲临死前留下遗书,说他被族中长老胁迫,不得已才盗香逃亡。真正的叛徒,是尹家当代家主尹玄策,他已经投靠猎香人,成为他们的‘香主’之一。”
尹从易浑身发冷。
“所以我把你带走,隐姓埋名,传授术法,只为有朝一日你能洗清冤屈,重启八香镇魂阵,终结这场百年浩劫。”
“可现在……”师尊苦笑,“猎香人已经找上门来,守碑人也开始觉醒,而你,还未能掌控真正的力量。”
尹从易缓缓站起,眼神由迷茫转为坚定。
“那我就从现在开始学。”
“我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我要找到剩下的线香。”
“我要让尹家的名誉,重新立于天地之间!”
师尊看着他,许久,轻轻颔首。
窗外,风雨欲来。
而在遥远的北方雪原深处,一座被冰封的古庙之内,第八支尚未点燃的骨香,正悄然震动,仿佛在等待主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