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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的指尖刚触到河岸的青石板，灰珠突然烫得惊人。
他闷哼一声栽倒，眼前的月光突然扭曲成漩涡。
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轰”地拽进黑暗。
再睁眼时，他站在云端。
脚下是座白玉高塔，塔檐垂着的铜铃无风自鸣。
塔底跪着密密麻麻的人影——玄剑门的大长老、丹鼎派的掌炉、万妖谷的谷主，甚至还有他记忆里早逝的父母。
“看清楚了？”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知秋转身，对上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左眼角却有道焦黑的疤痕，像被混沌之力烧穿的窟窿。
“这是我第三十七次传承的记忆。”疤痕男抬手，掌心翻涌着幽蓝的混沌气，“他们求我用混沌之力对抗外敌，求我做救世主。”
他指尖轻点，跪在最前面的玄剑门大长老突然惨叫。
混沌气钻入其天灵盖，老人的修为肉眼可见地流逝，被抽干的躯体“噗”地瘫成一团烂泥。
“他们不知道，混沌要的从来不是力量。”疤痕男踩着尸体走向塔边，“是容器。每一代承载者，都会被混沌吞噬意识，变成新的‘虚影’，等着下一个傻子来继承。”
画面突然跳转。
叶知秋看见“自己”举剑刺穿了母亲的胸膛。
女人眼中的慈爱还未褪去，鲜血溅在他玄衣上，开出妖异的花。
“爹，娘。”疤痕男的声音在颤抖，“我本想带你们成仙的。”
他又挥剑斩了最疼他的杂役房老周头。
斩了总偷偷塞他馒头的厨房阿婆。
最后站在塔顶，望着脚下尸山血海，仰头大笑：“现在信了吗？混沌不是馈赠，是诅咒！”
话音未落，天际裂开黑洞。
无数黑雾从洞中涌出，缠上他的四肢。
疤痕男的表情逐渐扭曲，原本清亮的眼瞳被幽蓝取代，最后坠向深渊时，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吼道：“跑！别碰那口井——”
“咳！”
叶知秋猛地呛了口河水，从幻境中挣脱。
他蜷缩在岸边，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指缝渗出的血混着河水，在月光下泛着淡红。
“秋哥？”苏晚晴的手覆上他额头，“你烧得厉害！”
沈凝霜蹲下来，玄铁剑抵着他后心输送灵力：“刚才他突然翻白眼，手攥得死紧，我们怎么掰都掰不开。”
柳月婵的蛇纹爬上他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抬头，正撞进无尘沉静的目光里。
“那些……”叶知秋喉咙发涩，“那些是我的记忆？”
无尘没说话，只是盯着他心口的灰珠——第三十八道纹路正在缓缓流动，像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我是不是……”叶知秋突然抓住无尘的衣袖，指节发白，“只是某个存在的替代品？”
夜风卷起河岸的芦苇，沙沙作响。
沈凝霜的剑“叮”地坠地，苏晚晴的药囊掉在他脚边，安神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无尘望着他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
暗河深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尖笑。
无尘的指尖覆上叶知秋腕脉，混沌之力如活蛇在两人间游走。
他喉结动了动，声线沉得像压着块铁：“你不是替代品。”
叶知秋睫毛颤了颤，指节仍卡在青石板缝隙里。
“但你体内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意志。”无尘抽回手，袖中落出片碎玉，“混沌之力需宿主承载，每代宿主都会被前几世记忆侵蚀——你看到的血塔、斩亲，是第三十七任宿主的残念。”
“那要如何……”叶知秋话音被一声闷哼截断。
柳月婵突然踉跄半步，素白裙角扫过暗河水面。
她扶着晶柱的手在抖，腕间蛇纹刺青泛着幽蓝，寒毒顺着血管爬上脖颈，“我的血脉……在烧。”她咬着唇，从衣襟里摸出枚蛇纹玉佩——那是她自幼佩戴的，据说是母亲临终塞给她的遗物。
玉佩刚贴上晶柱，整座暗河突然震颤。
“咔嚓！”
晶柱表面裂开蛛网纹，深处涌出的混沌气裹着玉佩，竟在岩壁上犁出条新通道。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通道深处传来类似骨节摩擦的声响。
“这是……”苏晚晴攥紧叶知秋染血的衣袖，“月婵的玉佩？”
柳月婵按着心口后退两步，额角全是冷汗：“我娘说过，这玉是万妖谷蛇族圣物……许是混沌源井的能量激活了它。”
沈凝霜拇指摩挲剑柄，玄铁剑嗡鸣：“要探吗？”
叶知秋盯着通道深处的黑暗。
他心口的灰珠还在发烫，第三十八道纹路已爬至锁骨，像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
幻境里那声“跑”还在耳边炸响，但他更记得疤痕男坠崖前的眼神——那是刻在灵魂里的不甘，是他绝不想复制的结局。
“我进。”他扯下苏晚晴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茧（那是给客人端茶时磨的），“你们留在外面。”
“放屁！”沈凝霜揪住他后领，“你当我是摆设？”
苏晚晴没说话，默默把药囊塞给他。
柳月婵擦了擦嘴角的血，蛇纹刺青在腕间游动：“混沌气影响我的寒毒，我若不跟去，怕是撑不过今夜。”
无尘突然抬脚迈进通道。
他的影子被混沌气拉长，像道要融进黑暗的墙：“带路。”
叶知秋喉结动了动，摸出怀里藏的火折子。
火星溅开的刹那，通道四壁的刻痕显了形——全是扭曲的人脸，眼眶里嵌着碎玉，与柳月婵的玉佩纹路如出一辙。
“走。”他咬着火折子，率先往深处挪步。
通道越走越窄，最后只能弯腰前行。
沈凝霜的玄铁剑擦着石壁，迸出的火星照亮前方——尽头是扇青铜门，门上刻着条盘成环的蛇，蛇嘴衔着颗灰珠，与叶知秋心口的一模一样。
“停。”柳月婵突然拽住他衣角。
她的蛇纹刺青已爬满半张脸，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亮，“这是蛇族禁术的阵眼。混沌源井、蛇族玉佩、你的灰珠……都是局。”
叶知秋摸向心口的灰珠。
那东西突然变得冰凉，像是在回应柳月婵的话。
他想起幻境里疤痕男的嘶吼，想起父母被斩时眼里的光，喉间泛起腥甜。
“不管是什么局。”他反手握住柳月婵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我受够了当提线木偶。”
青铜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内涌出的风裹着铁锈味，吹得众人衣角猎猎作响。
叶知秋跨进门的刹那，灰珠突然暴起，第三十八道纹路“唰”地窜上脖颈。
他眼前闪过血塔、断剑、父母倒下的慢镜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秋哥？”苏晚晴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叶知秋攥紧拳头，指甲扎进掌心。
痛意让他找回点清明。
他回头，看见沈凝霜握着剑的手在抖，苏晚晴眼眶通红，柳月婵的蛇纹刺青正在消退，无尘的目光像把刀。
“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那样……”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请杀了我。”
话音未落，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黑暗里，不知何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