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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韩首辅,你这是什麽意思?
朱由校听到黄克缵举荐王之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这些馆阁党的老臣们,各个都成了精。
对人情世故丶官场规矩洞若观火,拿捏得炉火纯青。
自己同意复馆阁党大佬韩为首辅,还有户部尚书李起元有机会补为阁老,他们就投之以李,举荐王之,为左都御史。
王之案是弑君谋逆丶卖国通贼两起大案的主审官,夷三族丶满门抄斩丶腰斩丶弃市...这些让人心惊胆战的判词,都是他亲笔拟定,再由自己御批。
凶名显赫!
他用数千颗人头纳了投名状,迁升刑部左侍郎,是不折不扣的帝党。
他坐镇都察院,再合适不过。
为何?
那些御史们,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是嘴巴,你跟他们讲道理,身上长满十张嘴也讲不赢他们。
但是你不讲道理,只跟他们讲物理,他们就会心虚。
王之在左都御史位置上一坐,就好比关帝神像上桌,四方小鬼们都清静了。
李宗延丶薛三省丶高第丶崔景宗这样的高官,还有叶茂才这样的大儒名土,都被他大笔一挥,夷三族丶满门抄斩丶腰斩丶弃市!
那些御史惹恼了他,弄死你还不跟弄死一只小鸡崽似的。
那些清流御史们心里门清得很,他们那些人只有在讲道理时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可朝廷正儿八经跟你讲律法时,他们就抓瞎了。
王之此人十分聪慧,办事为人都很有一套,又手段灵活。
以前跟着东林党时,他只是刑部主事,另辟蹊径,帮着东林党打开了挺击案的缺口,
把黑锅结结实实扣在郑贵妃一党的头上。
后来改投到帝党门下,两起大案办得扎扎实实,经得起细研推敲。
他出镇都察院,先凶名加身,震住一干嘴硬身软的御史,再略施手段,肯定能把这些嘴硬鸭安抚得妥当。
自己也不用担心他在都察院坐大。
王之案杀了那麽多清流领袖丶名士大儒丶御史们心中的白月光,虽然御史们对凶名赫赫的他心生畏惧,但是要御史们跟他「同流合污」,那是万万不能的!
朱由校也不再矫情,直接开口:「户部尚书李起元入阁参预机务,王之案出掌都察院,朕觉得这两个人选甚为妥当。
诸位臣工有什麽不同意见吗?」
顾秉谦和魏广微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臣等附议,并无异议!」
其他人也跟着齐声道:「臣等附议!」
韩被这整齐的声音吓了一跳。
今天这御前议事会,是自己出仕以来开得最快捷,最和谐的一次。
「既然众臣工没有异议,一致公推此两人,那就定下来。大伴。」
「奴婢在。」
「司礼监拟旨,明诏天下。」
「遵旨!」
韩默默地听着,听顾秉谦丶魏广微汇报了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还有李起元汇报了户部与财政厅交割课税进度之事..:
什麽课税被户部交割给制置司财政厅,制置司成立税政总局,挂在财政厅名下,专司课税一事。
这不行,税赋乃国之根本,怎麽好放任于朝廷体制之外?
到时候奸侯胡乱操持,不仅国库收不到钱,还会横徵暴敛,鱼肉百姓。
韩正要张口阻止,突然脑海里浮现出矿监丶税监两个词,到喉咙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等到几项六部政务讨论完,韩开口道。
「皇上,自天启三年京察后,到现在有三年了。臣请皇上下诏,今年进行一轮新的京察。」
京察!
这个词在众臣心里不停地跳,跳得大家心惊肉跳。
自从万历初年,前首辅张居正行考成法,京察就成了剪除异己的利器。
在座的众人,记忆里最深刻的是两次京察。
第一次是万历四十五年丁已京察,由吏部尚书郑继之丶刑部尚书兼署都察院事李主持。
郑继之已年逾八十,老迈糊涂,遇事皆听从楚党党羽之言。
李得到浙党的全力支持。
佐理人员给事中徐绍吉是楚党骨干,御史韩浚隶属于齐党。
这次京察于是演为楚丶齐丶浙三党势力,对东林党以及其他异己的铲除,报复上次在辛亥京察失利。
尤其是东林党,在国本之争中大获全胜,又借着东宫挺击案,把郑贵妃一党打得落花流水,巩固了太子之位,更在朝野上下博得巨大名声。
结果在丁已京察中被三党联手,打得七零八落,而楚丶齐丶浙三党一时间风头无双。
最后还是在天启元年,东林党大佬于玉立当机立断,启用埋在京师的暗棋丶东林党「胆气智囊」汪文言(刘国华)。
汪文言纵横阖,行两桃杀三士之计,把楚丶齐丶浙三党变成两党,还元气大伤。东林党趁机反击,暗地里逼走了方从哲丶叶向高丶刘一憬丶韩等浙党和馆阁党首辅大佬们。
天启三年,东林党大佬赵南星出任吏部尚书,主持癸亥京察,一时间奸侯被逐丶众正盈朝。
可惜好景不长,东林党还没来得及弹冠相庆,魏忠贤跳了出来,露出疗牙。
东林党奋起反抗,可惜,它看上去在朝堂上一家独大,实际上得罪了其他所有的文官。元气大伤的楚丶齐丶浙丶宣丶晋等党人纷纷跳反,魏忠贤合作,有的直接投奔为阉党。
加上叶向高丶刘一憬丶韩这些立场中立丶资历深威望高丶压得住阵脚的馆阁党大佬都致仕,没有人能调和阴阳,在天启帝面帮忙说好话转圆。
这些大佬都是三朝元老,对天启帝有拥立之功,他们出面转圜说和,天启帝好互得卖几分人情。
不想这几位被东林党暗戳戳地排挤出朝堂,东林党孤立无援,被魏忠贤带着人打得半死.::
束手无措的东林党祭出了杀手,他们派出杨涟丶左光斗丶魏大中等六位上疏,往死里弹劾魏忠贤,成功惹怒他,然后被收入诏狱,编造各种罪名收拾。
东林党在朝野大造舆论,朝堂奸侯当道丶六君子等忠直遭到陷害,大家快起来支持我们东林党啊,支持我们铲除阉党,匡复正道。
可惜朝中其他党人和文官们都知道东林党是什麽德性。
失势时卖惨装好人,把自己包装成被阉党奸侯迫害的忠良之辈;得势时党同伐异,一点好处都不愿跟其他党派分享。
死去!
再也没人愿意出头帮他们!
这些典故旧案大家心里都有数,现在韩刚成为内阁首辅,还没走马上任,就急哄哄地提出京察建议,什麽意思?
李起元丶黄克丶李养正三人对视一眼,有些意外。
象云公没跟我们通气啊,怎麽贸然提出京察一事?
京察由吏部和都察院主持,现在吏部尚书是顾秉谦,都察院左都御史刚「公推」出王之案,都不是我们的人,是皇上那边的人,怎麽京察?
可是看韩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胡乱提出的建议。
怎麽回事?
里面有什麽玄机?
不仅李起元三人和其他大臣在心里揣测着,朱由校也在心里琢磨着韩的用意。
韩看到朱由校脸上的迟疑,又补充道。
「皇上,两次大案,朝堂诛除了不少奸邪之辈,都察院丶六部为之一空,侍郎丶郎中丶员外郎丶给事中和监察御史空缺者比比皆是。
臣建议行一次京察,该斥的斥,该擢迁的擢迁。
从诸寺丶詹事府丶翰林院选优,也可从南京和地方选迁,尽快补上六部丶都察院诸缺,以免影响了国事。」
原来是这样。
进行一次人事大调整。
朱由校心头一动,猜到了韩心里想法,点点头。
「这是大事,象云公提醒得对。
刚才象云公也说到了,京官不足,可能需要从地方调迁部分官员补缺,既然如此,那就京察和大计一并进行。」
京察是考核京官,一般是六年一次;大计是考核外官制度,一般三年一次。
「朕同意进行天启六年的京察大计。
此事重大,为了事权专一,职责清晰,朕决定设一临时有司,天启六年京察大计专办处,请韩先生主理,吏部尚书顾先生丶都察院左都御史王之案为襄理,再调五人为佐员,
分理秘书丶庶务丶照磨丶经历丶检校科,再拨若干书吏为公事承办员。
在吏部辟两间值房,挂个牌子,合署办公。」
韩有些惊讶朱由校的当机立断。
说同意后马上把机构和人员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历练三朝,从神宗到光宗,再到天启初年,朝中做任何事,无论大小,不来回扯上几回皮,然后从六部到内阁再到司礼监,再从司礼监到内阁到六部,一个来回不扯皮个一两个月,根本办不成什麽事。
怎麽一年多不见,皇上变了性子?
从这样的处事风格,除了当机立断,韩还明显感觉到天启皇帝的强势。
决定的事当场拍板,会后你们马上去执行。
这是皇上性子急啊,还是他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
韩觉得自己需要好好适应。
众臣离开紫光阁,黄克缓缓走到了韩旁边。
两位打着故交旧吏旗号围着他说着奉承话的侍郎,识趣的走开。
「象云公,我的轿子好像颠簸的很,不知道你的轿子?」
「我的轿子平稳又空旷。」
韩马上应道。
两人出了谦巽门,又出了午门和承天门,上了停在那里的韩的四抬大轿。
「象云公不去文渊阁看看?」
「那边还在收拾,得明天才能入值,先去大明门,去你兵部坐坐。」
「象云公耐得住性子啊。」
「老夫一年多的时间都等了,不在乎这一日。」
「象云公回来,我们就有了主心骨。」
「主心骨,恐怕是顶雷的吧。今日紫光阁的这个御前议事会,让老夫有些心惊肉跳。
一年多不见,皇上的锋毕露。
黄克赞哈哈一笑:「象云公,习惯就好。」
韩看了他一眼,「看来绍夫和大家一样,都习惯了。」
「时间一久,不习惯也就习惯了。就好比现在京官们,每月就等着发商票;京营丶蓟辽丶陕西延绥宁夏和甘肃,还有川军土兵,大明最精锐的兵马,都在制置司三大局手里。
象云公,习惯了就好。」
韩一双丹凤眼精光一闪,细细球磨看。
黄克赞继续问:「象云公,你今日提出行京察大计,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