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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苏昂接着挖淤泥。这些淤泥估计一大部分都是各种动物的屎，把苏昂给熏得不轻。无奈之下只好拿破布堵住鼻孔。好不容易挖好了一船淤泥，塘主说要划到对岸，那边有他们家的农田，这些淤泥都是上等肥料。
那个姑娘就坐在树荫下补渔网。
苏昂坐在鱼塘边看鱼儿跃出水面，周围一片静谧。
姑娘轻轻哼起来一个渔家小调。什么“郎啊”，什么“我心”，苏昂听得笑起来。
姑娘脸上一红，捡了土坷垃砸过来：“笑什么笑？”
苏昂调侃的说道：“思春了。”
姑娘博然大怒，指着苏昂大骂：“你思春，你全家都思春。你家的母猪都思春。”
苏昂抿唇：“我家不养猪。”
姑娘放下渔网，奔过来打苏昂，苏昂光着膀子呢，身上黏糊糊的都是汗，她手指甲戳到苏昂，在苏昂身上留下几条划痕。
苏昂说道：“泼妇。”
姑娘说道：“你！你个小偷，偷鱼贼子，挖烂泥的泼皮，看拳。”
苏昂往水里头一跳，溅起来一大片水花。
姑娘指着他：“滚，滚得远远地。”
到了夜里，苏昂就睡在水塘边上的窝棚里头，塘主抽着旱烟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是叹气。
苏昂问：“塘主为何叹气？”
塘主抽了口烟丝：“小兄弟，你也看到了。我那女儿性情泼辣，将来到了夫家可如何是好？”
苏昂就笑：“泼辣了好，泼辣的女人镇宅。”
比如自己姐姐，那叫一个温柔贤淑。温柔贤淑遇到好心人，那是好事儿，遇到黑心鬼，那就任凭人家欺负。
还有赵姐姐，不也被杨家那一伙人给欺负得和离！
所以，女人就得泼辣。
如同薛姐姐。试问谁敢欺负她？
他多嘴问了一句：“姑娘已经有夫家了？”
塘主大吐苦水：“是小时候订下来的亲事。后来那小子的爹考中了秀才，家境也跟着好起来。人家就有些看不上咱们家。唉，奈何我那姑娘是个死心眼，就喜欢上那个小子。”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小子不喜欢我女儿。我女儿偏偏看不明白，怎么劝都要嫁过去。”
他唠唠叨叨的，天边月儿微明，夜风轻轻吹拂，苏昂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觉身上一痛，他顺手一抓，竟抓到一根鞭子。
是那个彪悍的姑娘拿着鞭子指着他：“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你上辈子猪啊。”
苏昂才发觉，果然天色大亮。
“还不是昨天挖泥塘太累。”
苏昂起来吃饭，农家饭就是一大碗稀得照人影的粥，几块煮熟的地瓜而已。
夜里塘主又放了渔网，捞到好几条大鱼。
那姑娘就带着苏昂去卖鱼，另外抓了几只鸭子、鹅带着一块儿卖。
苏昂乐得去锦溪镇上看看，这活儿总比挖泥塘轻松。他推着独轮车，一边是大鱼一边是姑娘：“姑娘，怎么称呼？”
那姑娘翻个白眼：“陈，我叫陈香香。”
陈香香？
“香姑娘……”
陈香香怒道：“叫我陈姑娘。”
“哦，陈香香姑娘，我啥时候能离开？”
陈香香没有好脸色：“再挖两天泥塘。”
苏昂暗暗叫苦。
那泥塘实在太臭。
到了菜市场，人很多，陈香香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块地方，开始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活鱼，刚抓的，特别新鲜。”
有人买了条大鱼，这鱼很沉，陈香香安排苏昂给人家送去。
苏昂拎着这十几斤重的大鱼跟着那个厨娘走，进了小胡同，那个厨娘就不让苏昂进去。她接过大鱼，给了苏昂两个铜板的小费打发他走。
苏昂也不在意，从门缝里头瞥了里头一眼。
院子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拿着本书摇头晃脑的看。
嗤。
又是个酸儒。
苏昂捏着两枚铜板，路过一个地摊，两文钱只能买一朵粉红色的绒花。
他顺手买了一朵放在怀里。
等他回到菜市场，陈香香那边只剩下一只鸭子。
她收拾摊位，苏昂问：“这只鸭子不卖了？”
“要你管。”
陈香香怼了他一句。
苏昂：“陈香香姑娘，女人得温柔，你这样的这么泼辣，到了夫家，小心你夫君不喜欢你。”
说实话，他也不太喜欢。
“说这些是为你好。”
他又加了一句。
陈香香揪住他的衣领：“你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姑娘。你个偷鱼贼。”
苏昂轻轻捏掉她的手：“行了行了，回家吧。”
看见这姑娘，他觉得她很像薛凤儿，还很像小玉。
就很熟悉的感觉。
憨厚、老实、率真。
所以，他才忍不住出言规劝。
陈香香并不回家，反而去了锦溪书院。
书院前面站着几个小厮，看样子都是来接他们主子的。没多久书院大门开了，学子们从里头走出来，小厮们接了主子纷纷散去。陈香香急了：“怎么还不出来？”
她在大门前面走来走去，却不敢进去。
对于锦溪书院，苏昂是看不上眼的。
笑话，他是白鹿书院的毕业生哦。他的白鹿书院大周第一。
他昂昂然要进大门，却被拦住：“闲杂人等免进。”
苏昂心里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从里头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白面书生，拿着一把折扇从苏昂身边经过，他身后那个姑娘从眼角看了看苏昂，倒是没什么嘲弄的表情。
陈香香拎着鸭子迎了上去：“李公子，我送只鸭子给你。”
苏昂顿时明白了，这位李公子就是陈香香的未来夫君。
陈香香捏住鸭子的脖子，鸭子胡乱扑腾着，翅膀扫到李公子的衣袍，还有一根羽毛粘在李公子的衣袖上。
李公子眉头微微皱起，语气特别冷淡：“我不需要。”
旁边女子笑道：“陈姑娘想得好周到，拿着鸭子到书院门口诉衷肠。这等玲珑心肠，倒让人敬佩。将来娶了这等入得厨房的女子进家，子义，你好福气。”
这女人不怀好意。
她说陈香香入得厨房，却不说她能上得厅堂。这不明摆着讽刺陈香香上不了台面，就会围着锅台转悠。
果然，那个李子义脸色一冷，一言不发绕过陈香香就走。
那姑娘路过陈香香，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下。
很轻，但是陈香香听到了。
她脸色通红，紧闭双唇看着二人的背影。
那是两个非常般配的身影。
“那姑娘是谁？”
“是他表妹。两个人经常一起来书院。”
苏昂明白了。
表哥表妹的，又是一个沈怀成和卢菲那种玩意儿。
说白了，对于沈怀成，苏昂心里是有怨气的。他希望苏裳选宋启瑞，但是苏裳最终还是选了沈怀成。
塘主的担心是对的。
如此一个书生，怎么会喜欢陈香香这个渔家女？
他长袍大袖的，而陈香香呢，抓着只活蹦乱跳的鸭子。
如果成了，才是一对儿怨偶。
苏昂一想到怨偶，立刻就想到自家姐姐。
想到姐姐被沈家人虐待得小产，被沈家人欺负得日日流泪，被休掉以至于无家可归。
他起了恻隐之心，想帮帮陈香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