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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9章泰山封禅(第1/2页)
泰山之巅,云海翻涌如万马奔腾。
开元二十三年十一月辛卯,唐玄宗李隆基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冕服,踏着封禅台的九层玉阶拾级而上。
祭天的玉璧在朝阳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与他鬓边的珍珠冠冕交相辉映。
当礼官高唱“奠玉帛”的声浪穿透云层时,这位年届四十的帝王微微侧首,望向东方破晓处——那里,是他一手缔造的大唐帝国,正以最磅礴的姿态铺展在天地之间。
封禅队伍中,禁军金吾卫的明光铠在山风中泛起冷冽的光。
这些士兵皆选自募兵制下的边镇精锐,甲叶上的云纹历经百次打磨,仍能映出清晰的面容。
李隆基望着他们挺直的脊梁,想起开元十年那场牵动全国的军事改革。
彼时府兵制已如朽木难支,关中折冲府的兵额亏欠过半,辽东戍卒甚至要自带干粮赴任。
他力排众议,让宰相张说推行募兵制,以“召募壮士,不问家世”的原则选拔士兵,给予丰厚的军饷与田宅。
此刻泰山脚下待命的万骑禁军,正是这场改革的结晶——他们平均年龄二十五岁,弓马娴熟,铠甲鲜明,与十年前那些面黄肌瘦的府兵判若云泥。
兵部尚书萧嵩在一旁低声禀报:“陛下,北庭都护盖嘉运已率铁骑五千屯于伊吾,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遣斥候至葱岭以西。”
李隆基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封禅台两侧陈列的边疆舆图。
图上朱笔勾勒的疆域线,东抵朝鲜半岛的熊津都督府,西达阿姆河流域的康居都督府,北至贝加尔湖畔的坚昆都督府,南及安南都护府管辖的交趾。
这道绵亘万里的疆界,由十大节度使与四都护府镇守,如同巨人伸出的臂膀,将整个东亚纳入怀中。
最令帝国骄傲的,是安西与北庭两大都护府构成的西域屏障。
从长安出发,沿丝绸之路西行,每三百里便有一处烽燧,每五百里设一座军城。
龟兹的驼铃与轮台的号角相和,疏勒的戍卒能在三日内向于阗传递警讯。
去年秋天,突骑施可汗苏禄率部侵扰碎叶城,安西都护杜暹仅用七日便集结三万骑兵,将其逐至怛罗斯以西。
如今的西域道上,商队再不必担心胡骑劫掠,就连波斯的驼商也敢带着香料与琉璃,直抵长安西市。
封禅大典的礼器中,有一组银壶格外引人注目——壶身錾刻着七十个国家的使者朝拜图,从高鼻深目的大食商人到束发左衽的渤海王子,皆神色恭谨地捧着贡品。
礼官介绍说,这是鸿胪寺为此次封禅特意打造的“万国朝宗壶”,壶底还刻着“三年一上计,万国趋河洛”的铭文。
李隆基轻抚壶身,想起去年冬至在洛阳紫微城的朝会盛况。
那日,应天门广场上陈列着各国贡品:回纥的貂裘堆成小山,新罗的人参用玉盒盛放,日本的硫磺装在描金漆桶里,南诏的朱砂盛在银盆中。
七十余国的使者按国之大小排列,为首的渤海郡王大武艺身着紫袍玉带,身后跟着吐蕃使者与大食哈里发的使节。
当鸿胪卿宣读各国贡单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波斯王子带着舞姬献艺,她们旋转的裙摆如绽放的花朵,引得禁军士兵也忍不住驻足观看。
这种热闹景象,在长安更是寻常。
西市胡商云集的“波斯邸”里,撒马尔罕的商人用梵语与突厥语讨价还价,康国的乐师在酒肆中弹奏琵琶,吐蕃的僧侣在慈恩寺翻译佛经。
去年鉴真和尚东渡时,日本遣唐使吉备真备特意在青龙寺设斋,邀请了二十多个国家的留学生赴宴。
席间,新罗学子崔致远用汉文赋诗,大食商人献上鸵鸟蛋,吐蕃贵族跳起锅庄舞,连李隆基的妹妹玉真公主都忍不住加入其中,与众人共饮葡萄酿。
从泰山返回长安的途中,李隆基特意绕道洛阳。
这座与长安并称“二京”的都市,正上演着初夏的繁华。
天津桥上,胡姬骑着白马飞驰而过,鬓边的金箔与桥上的石狮相映成趣。
南市的绸缎铺前,波斯商人正用蹩脚的汉语向买主介绍撒马尔罕的织锦。
上阳宫的牡丹园里,宫女们正与西域使节的女眷掷骰子,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黄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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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开放包容的风气,在长安更为浓烈。
朱雀大街上,能看到戴着帷帽的仕女与士子并辔而行,她们腰间的蹀躞带上挂着佩刀与算袋,全然不见后世的拘谨。
西市的“胡姬酒肆”里,歌女们唱着波斯的《胡笳十八拍》,舞姬们跳着柘枝舞,文人墨客在此斗诗饮酒,连宰相张九龄都曾留下“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的诗句。
长安城的包容,更体现在对异域文化的接纳上。
景教寺的十字架与大慈恩寺的佛塔隔街相望,祆教的圣火与道教的炼丹炉在同一坊市燃烧。
吏部侍郎家中的厨娘是高丽人,能做出地道的冷面。
羽林军的将领中有鲜卑血统,却能背诵《论语》。
甚至宫廷乐师中,有来自龟兹的琵琶圣手白明达,他创作的《霓裳羽衣曲》,如今已成为宫廷宴饮的必备曲目。
封禅大典结束后,李隆基在泰山脚下的行宫翻阅户部奏报。
绢帛库的账目显示,全国储粮达九千六百万石,铜钱储备超过三百万贯,银两储备两万万两,绢帛堆积如山,以至于有些仓库的梁柱因不堪重负而坍塌。
掌管财政的杨国忠(时为度支郎中)在奏折中写道:“关中粟米每斗十钱,洛阳绸缎每匹百五十文,百姓户均存粮可支三年。”
这份富庶,源于帝国精巧的朝贡体系。
李隆基想起武则天的话:“蛮夷之地,若强取则耗国力,若怀柔则获其利。”
如今大唐对藩属国的治理,正是这套思路的延续。
渤海国每年进贡貂皮三万张,朝廷则回赠丝绸与农具。
新罗送来人参与海豹皮,便能换回《礼记》与历法;日本使团带来硫磺与砂金,带走的却是《唐律疏议》与《金刚经》。
这种“厚往薄来”的策略,看似朝廷吃亏,实则以最小的成本维系了庞大的国际秩序——正如鸿胪寺卿所言:“一匹丝绸换十张貂皮,十卷经书换千斛粮食,此非交易,乃天朝上国之恩泽。”
国库的充盈,让朝廷有底气推行更宽松的政策。
开元二十三年正月,李隆基下诏减免全国租庸调,将地税从每亩二升降至一升半。
同时扩大常平仓的规模,在关中、河南、河北增设五十座粮仓,以备荒年。
这些举措让百姓安居乐业,据户部统计,开元二十三年全国户数达九百万,人口四千五百万,较开元初年增长近三成。
站在泰山之巅俯瞰云海时,李隆基忽然想起开元初年的艰难。
那时太平公主刚被赐死,朝堂上派系林立,关中甚至因旱灾出现人吃人的惨剧。
他宵衣旰食,任用姚崇、宋璟等贤相,推行括户、均田、整顿吏治等改革,才换来今日的盛世。
如今民间歌谣传唱“开元盛世胜贞观,远迈武周气象新”,连史官都在起居注中写道:“三代以降,未有如开元之盛者。”
但他也记得武则天的另一句话:“殖民之术,如执虎尾,力弱则为所噬。”
此刻的大唐虽强,但潜藏的危机已初露端倪。
募兵制虽提升了战斗力,却让边镇节度使手握重兵。
开放包容的风气,也让一些官员担忧“胡风太盛,坏我华风”。
就连国库的充盈,也引来皇子间对储位的觊觎。
只是这些隐忧,在封禅的荣光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当礼官高唱“礼成”的那一刻,李隆基对着苍天深深一拜。
山风吹动他的冕旒,珍珠碰撞的轻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紧绷了二十三年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至于那些潜藏的暗流,或许,留到明天再想也不迟。
下山的队伍中,禁军的甲胄依然闪亮,外国使节的朝服依旧鲜艳。
长安的方向,朱雀大街上的钟鼓即将敲响暮鼓,西市的胡商正清点着今日的收入,大明宫的灯火已次第亮起。
这座帝国,如同泰山的日出,正处在最辉煌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