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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章 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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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正袅袅升腾,烟缕在梁柱间缠绕成网,却驱不散李隆基眉宇间凝结的寒意。
    他甩袖离去时,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扫过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织金的龙纹在暗花绒面上划过,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将张九龄未说完的谏言压在了丹墀之下。
    那老臣僵在原地,手中的象牙笏板微微颤抖,指腹摩挲着板面上经年累月磨出的温润弧度。
    他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花白的胡须沾了些殿内的寒气,心里清楚,自己是真的触了圣怒。
    三个月前,户部尚书提及修订税法时引了“乾武旧例”,被陛下当庭斥为“泥古不化”。
    上月,吏部铨选官员,侍郎说“此等贤才,若在乾武年间当受重用”,至今还被晾在府中闭门思过。
    这紫宸殿里的空气,早已容不得“乾武”二字轻易落地。
    李隆基的脚步踏在长廊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厚重,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震颤。
    侍立两侧的内侍大气不敢出,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成一缕游丝。他们太熟悉陛下这种神情了。
    龙袍的褶皱里藏着未发的雷霆,眼底翻涌的不是怒意,而是比怒意更沉的算计。
    “摆驾宣政殿。”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阶下的内侍们如蒙大赦,忙不迭应了声“喏”,小跑着去前头引路。
    朱漆宫门次第打开,铜环撞击的声响在宫墙间荡开,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雨燕。穿过一道道门时,李隆基的目光扫过廊柱上斑驳的彩绘,那是太宗时期留下的《贞观政要》图景。
    画师笔下,魏徵执笏直谏,李世民颔首含笑,君臣相得的画面曾是他少年时藏在心底的向往。
    可如今再看,只觉得那些矿物颜料勾勒的笔触都带着刺。
    尤其是角落那行“民为水,君为舟”的题字,墨迹被岁月晕染得有些模糊,却让他莫名想起李承乾那句被天下人奉为圭臬的“天下为公”。
    “狗屁!”
    他低声啐了一句,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却惊得身旁的高力士手一抖,捧着的珐琅茶盏险些砸在描金托盘上。
    高力士伺候李隆基几十年,从临淄王府邸里那个端茶送水的小宦官,到如今权倾内宫的内侍监总管,他比谁都懂陛下的心事。
    此刻见陛下脸色铁青,指节在腰间玉带上来回摩挲,便试探着轻声道:“陛下,天气转凉,御膳房新炖了长白山老参汤,要不要传进来暖暖身子?”
    李隆基没接话,目光越过宫墙,落在宣政殿外那棵历经三朝的古槐上。
    树影婆娑间,枝桠交错如网,恍惚间竟织出了当年的画面。
    二十年前,他还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临淄王,在祖母武则天的威严下,躲在这棵槐树下偷偷读《史记》,看到“汉武盛世”时,曾攥着拳头暗暗发誓,要让大唐重现贞观气象,甚至要超越历代先帝。
    可如今,他已是坐拥万里江山的开元天子,长安城里的粮仓堆得比城墙还高,西域的驼队带着香料和宝石络绎不绝,街头巷尾的孩童都在唱着新编的《太平谣》,心头那根刺却越来越深——那是李承乾留下的影子,是“乾武之治”刻在百姓骨子里的敬畏,像一道无形的符咒,贴在他的龙椅背上。
    “高力士,”他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你说,这天下人是记着贞观的文皇帝,还是念着乾武的武皇帝?”
    高力士心里一咯噔,额角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这话问得凶险,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他知道陛下素来忌讳旁人将他与李承乾比较,当年太子李瑛只因在东宫挂了幅仿李承乾笔迹的书法,就被陛下以“心怀异志”废黜。
    可此刻圣问在前,他不得不答,只能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陛下,贞观有贞观的稳固,扫清六合,定鼎天下。”
    “乾武有乾武的开创。”
    “而如今的开元,仓廪实,法令行,四夷服,正朝着前无古人的盛世走去,百姓心里自然是念着陛下的。”
    “念着朕?”李隆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去年朕南巡,路过洛阳城外的村落,听到老农给孩童讲‘乾武年间,斗米三钱,夜不闭户’,讲‘武皇帝亲耕籍田,皇后亲桑蚕室’,可曾有人提过朕的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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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力士喉头滚动,不敢再言语。他清楚记得,那次南巡,陛下在田埂上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龙袍的下摆沾了些泥土,他望着地里忙碌的农人,手指在袖中攥得发白。
    回来后便连夜召集群臣,下令减免天下赋税三成,还命人将新改良的曲辕犁图谱刻在石碑上,立在各州府衙门外。
    那时他以为陛下是体恤民情,如今想来,陛下哪里是体恤,分明是在跟一个死去的皇帝较劲。
    走进宣政殿,殿内的烛火比紫宸殿更亮,十二根盘龙金柱在光影里投下巍峨的暗影,像十二尊沉默的巨人。
    李隆基径直走到龙椅旁,却没有坐下,而是转身看向墙上悬挂的《万国来朝图》。
    那是画师刚刚献上来的新作,用了整整三年才完成,卷轴铺开时几乎占满了整面墙。
    画中长安城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西域的驼队载着绸缎和瓷器,东瀛的遣唐使捧着国书躬身行礼,波斯的商人正与胡商讨价还价,甚至连远在万里之外的大食使䭾都出现在画面角落,一派繁华景象。
    画师的笔触细腻,连胡商脸上的络腮胡都根根分明,衣料上的花纹用金线勾勒,在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
    可李隆基的目光却像淬了冰,在画中扫来扫去,最後落在城门处那块模糊的石碑上。
    他记得,那地方原本刻着李承乾亲笔题写的“天下为公”四个大字,去年重修城门时,他特意让人用凿子磨平了,只留下一块光秃秃的青石板。
    可画师竟敢在画里隐隐约约描出碑的轮廓,是忘了去年那个因画中出现“乾武”年号而被杖毙的画工了吗?
    “这碑,”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画中的青石板,“是谁让你画的?”
    站在阶下的画师顿时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地面:“陛下饶命!臣……臣只是依实景绘制,绝无他意!那石碑虽被磨平,可百姓仍记着位置,臣若不画,反倒显得失真……”
    “百姓仍记着?”李隆基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朕看是你记着吧!要在画里留着这块碑的?”
    画师吓得浑身发抖,连声道:“没有!绝没有!”
    高力士见势不妙,忙上前打圆场:“陛下息怒,画师愚钝,不懂避讳。”
    “依老奴看,不如让他将这块碑涂去,改画些市井百态,反倒更显开元气象。”
    李隆基没看高力士,目光仍落在画上,指尖在冰凉的墙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敲打每个人的心脏。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不必涂了。”
    “留着也好,让天下人都看看,这碑没了,大唐的日子却比从前更好了。”
    他转身走向龙椅,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传旨,”他坐下时,声音已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令工部在洛阳丶扬州丶益州各建一座‘开元楼’,楼内陈列这些年的农桑成果丶商路图卷丶四夷贡品,让百姓都去看看,什麽是真正的盛世。”
    高力士躬身应道:“喏。”
    “还有,”李隆基补充道,“让兵部将边军的令牌重铸,把‘乾武’二字换成‘开元’。”
    “告诉那些将士,他们手里的兵器,护的是开元的江山,守的是开元的百姓。”
    这话一出,殿内的文武百官都变了脸色。
    谁都知道,边军令牌上的“乾武”二字是李承乾亲定的,几十年来从未改过,所有人都曾说“此乃军心所系”。
    此刻陛下要换令牌,分明是要彻底抹去李承乾的痕迹。
    可没人敢反对。
    李隆基坐在龙椅上,目光阶下众人,看到他们或低头,或蹙眉,却无一人敢抬头直视,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快意,有烦躁,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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