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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开合的嗡鸣在耳畔炸响时，陆明轩的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二十八层的走廊比楼下更静，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膜上撞出闷响。
陈昊然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暖光像块融化的黄油，却在他鞋尖投下扭曲的阴影。
他抬手推门的瞬间，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是陈昊然惯用的沉香线香，从前总说“能镇住谈判桌上的晦气”。
“明轩来了。”陈昊然从大班椅上起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可那抹笑意没到眼底。
他指了指茶几旁的单人沙发，“坐，刚让张经理泡了碧螺春，你从前最爱喝的。”
陆明轩坐下时，膝盖压得沙发皮面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余光扫过陈昊然放在茶几上的牛皮纸袋，封口处露出半张文件角，印着陆氏集团的logo——和三天前财务部丢失的那份重要合同模板颜色一模一样。
“听说你最近在查分公司的账？”陈昊然端起茶盏，杯沿碰到嘴唇又放下，“明轩啊，咱们叔侄共事这么多年，你突然这么大动作，难免让人多想。”
“查账是董事会的要求。”陆明轩垂眼盯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袖扣里那张纸条的棱角硌着腕骨——小周说陈昊然今早给境外账户转了三千万，附言是“清尾”。
“二叔要是问心无愧，何必约我来喝茶？”
陈昊然的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节奏突然加快。
他猛地扯开牛皮纸袋，抽出一沓文件拍在陆明轩面前：“问心无愧？那你解释解释这个！”
纸页翻卷的风带起茶香，陆明轩扫了眼文件标题——《陆氏与瑞丰建材虚假合同备案》。
最上面那张是他的签名扫描件，日期是三个月前。
他指尖在纸背轻轻一蹭，触感比集团专用纸薄了半分，“二叔这是从哪找的打印店？咱们集团用的是德国进口的桦木浆纸，摸起来有颗粒感。”他抬头时目光冷得像刀尖，“假的。”
陈昊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突然抓起文件往地上一摔，茶盏重重磕在茶几上，茶水溅湿了陆明轩的裤脚：“你当我是傻子？上个月你让孙会计去分公司，明着查账暗着挖我底！”
“孙会计？”陆明轩弯腰捡文件时，听见了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砰”地撞开的瞬间，他直起身子，正看见孙会计扶着门框喘气，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手里攥着个银色U盘。
“陆总！”孙会计踉跄着扑过来，U盘“咔嗒”一声拍在桌上，“我查了陈总这三年的账，和南洋集团的资金往来都在里面！还有他让人伪造您签名的记录——”
陈昊然的脸瞬间白得像墙皮。
他猛地冲过去要抢U盘，却被陆明轩伸腿拦住。
陆明轩捡起U盘插进自己手机，转账记录、伪造签名的扫描件、甚至陈昊然和南洋集团代表的合影，一张张照片跳出来。
“二叔，这就是你说的‘问心无愧’？”陆明轩把手机转向陈昊然，屏幕蓝光映得对方眼底泛红。
陈昊然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
他扯松领带，抓起茶几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茶水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你以为抓了我就完了？背后的人——”
“够了。”陆明轩按下手机录音键，“方警官在楼下等半小时了。”
陈昊然的笑僵在脸上。
他盯着陆明轩身后的门口，方警官带着两名警员正站在那里，警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突然抄起桌上的镇纸砸向陆明轩，却被警员反手按在沙发上。
镇纸擦着陆明轩耳际飞过，砸在墙上裂开道缝。
“带走。”方警官冲手下点头，目光扫过桌上的U盘，“陆总，多谢配合。”
陆明轩看着陈昊然被押走，背影佝偻得像换了个人。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指尖碰到陈昊然刚才摔落的茶盏——余温还在，却只剩半盏冷茶。
晚上九点，陆明轩站在公寓落地窗前。
楼下的霓虹灯把玻璃映成彩色，手机贴在耳边，林清瑶的声音像沾了蜜的风：“真的没事了？”
“他那些小动作，我早让小周盯着了。”陆明轩扯松领带，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玻璃罐——水藻花的根须在水里舒展，像团绿色的云。
“就是苦了你，这阵子总跟着我担惊受怕。”
“我怕什么？”林清瑶轻笑一声，背景音里传来翻书声，“林氏的药材库我都能管明白，还怕几个商战小伎俩？对了……”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些，“周六的水藻田，你可不许再改时间。”
“不改了。”陆明轩望着玻璃罐里的白花，喉间泛起暖意，“我让人查了，那片田边上有间茶社，说是用泉水煮茶……”
挂断电话时，手机屏幕亮起小周的消息：“张经理今早调了安保部的人，明天要突击检查各部门电脑。”陆明轩捏了捏眉心，把手机揣进裤袋——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次日清晨，陆明轩刚进办公室就闻到了消毒水味。
张经理带着四个穿黑西装的安保人员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银色的检测箱。
“陆总，集团要做信息安全排查。”张经理笑得比哭还难看，“委屈您配合下。”
“应该的。”陆明轩摘下袖扣放在桌上，看着安保人员拆开他的电脑主机。
余光瞥见张经理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翻动——大概是在汇报进度。
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沓文件递给张经理：“这是这个月的项目报表，需要一并检查吗？”
张经理的喉结动了动，接过文件时指尖发颤。
陆明轩盯着他发红的眼尾——昨晚应该没睡好。
中午休息时，小周端着两杯咖啡溜进茶水间。
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咖啡溅出杯沿：“陆总，张经理他们查了技术部的服务器，不过……”他压低声音，“我今早把关键数据镜像到林清瑶的云盘了，用的是林氏药企的加密系统，他们破不了。”
陆明轩端起咖啡抿了口，甜得发腻——小周又放多了糖。
他刚要说话，茶水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行政部的小美探进头来，手里端着一摞文件：“陆总，我……我刚才路过，听见你们说……”她耳尖通红，“需要我帮忙传消息吗？我每天给各部门送文件，他们不会注意的。”
陆明轩望着小美攥得发白的手指，突然想起她上个月父亲住院时，自己批了加急预支工资。
他点头时，小美眼睛亮得像星子：“放心吧，我保证不被发现！”
下午下班时，陆明轩站在落地窗前整理领带。
日程表上“周五产品发布会”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是林清瑶的字迹：“记得穿我送的衬衫。”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袖扣——小周今早塞进来的，刻着小小的水藻花纹。
窗外的晚霞把云层染成蜜色，他突然想起林清瑶说过，水藻田的黄昏最漂亮。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林清瑶的消息：“发布会流程我看过了，媒体提问环节……”
他笑着打字回复，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上的发布会倒计时——48小时。
茶水间里，小美把一张纸条塞进给技术部的文件堆最底层。
纸条上是小周的字迹：“服务器镜像已确认，安全。”她转身时，张经理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她攥了攥口袋里的另一张纸条——陆明轩让她转交给孙会计的，关于陈昊然境外账户的补充证据。
而此刻的陆氏集团顶楼，陆明轩合上保险柜，最后看了眼日程表。
明天就是发布会预演，林清瑶会穿着淡青色的裙装站在台上，背后是林氏新研发的中药护肤品展示屏。
他摸了摸袖扣，金属凉意透过指尖传遍全身——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咖啡厅里，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正盯着手机里的发布会流程表，指尖在“林清瑶”三个字上重重按了按。
窗外的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的黑色笔记本，封皮上印着“南洋集团”的烫金log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