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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低头不语，心中亦有疑问。依着她原本的性子，是不可能对小桃见死不救的，偏巧那日她心冷的很。不仅自己不救，还拦住了想要施救的李柏山。
李柏山负气离开后，她蹲在花圃边，冷眼看着小桃头上的血咕咕地往外流。血是红的，头发是黑的，发间还有一抹蓝，颜色鲜活漂亮地像是一幅画。
她在花圃边蹲了许久，直到小桃的血渗进花土里，逐渐干涸。干了的血很难看，叫人瞧着心烦。正好李柏山回来，让他拿了麻袋，将人装了放在柴房。
花圃也好处理，石头刨了，连同一块儿要处理的尸体扔进河里。沾了血的土翻进坑里，无需多久，便会被花草吸收。
代知府挥手，让人将若玉的母亲和小桃的未婚夫带下去。七位受害者，这才陈述了两位，便惹得堂上，堂下议论纷纷。若再多几位苦主上来，这堂审怕是要越来越热闹。
佟氏的死与阿珂没有关系。她到李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府里安静，只在门前和廊中挑了几盏灯。佟氏是来取衣裳的，见面料和针脚不错，就给两个孩子各自订做了一身。
登记尺寸时，李氏旧疾复发，咳喘不止。佟氏见状，放下衣裳去找李氏的儿子李柏山。找了一圈没找到，担心李氏病情的她返回屋里。
李氏倒在地上，咳得面色发红。佟氏将她扶起，问她家里可有备药。李氏往一旁的架子上指了指。上面有个药瓶，装着治疗心疾的药丸。佟氏急着拿药丸，不小心把架子上的东西撞翻了。
架子上放着两件红嫁衣，其中一件是小桃的。李氏将它放在上面，原是想将它拆了做成新的，没曾想从架子上掉下来了。
李氏服了药，心疾稍有缓解。佟氏见状，松了口气。见架子前掉落一地东西，忽的想起，是自己拿药时不小心撞掉的。
佟氏没什么心思，自己撞掉的自己收拾。嫁衣乱了，放在桌上重新叠。叠到一半，看到上面的血迹。禁不住好奇问了句：“婶子可是受伤了？这嫁衣上怎么沾了这么多血。”
李氏眸光晦暗，扶着地面站起，问：“血？嫁衣上怎么会有血？”
佟氏拿起嫁衣给李氏看：“婶子看，就是这件嫁衣。上面有血，血已经干了。颜色与嫁衣相近，应该是不久前沾上的。敢问婶子，这件嫁衣是从哪里来的？”
李氏面色难看：“这嫁衣是一位客人送来的，说是新婚在即，尺寸有些不合适，让我帮着改改。今日人多，未曾细看，竟不知这嫁衣上沾得有血。”
佟氏紧张道：“婶子可记得那位客人是谁？嫁衣沾血，颇为晦气。万一被人赖上，怕是要赔不少银钱。”
李氏慢慢靠近：“自然是记得的，那位客人留了地址以及衣服尺寸。只是嫁衣染血这事儿怕是说不清。你说是她送来时就有的，她说是在你这里染上的，净扯皮。与其辩驳，不如想办法解决。”
佟氏担心道：“这血是最难清洗的。婶子不知，我家中有两个孩子。大的那个甚是调皮，小时候经常磕磕碰碰，三不五时就沾上一些血。我想尽各种法子，都没办法将那些血清洗干净。”
李氏道：“无妨，嫁衣是红的，就算洗不干净也有办法遮掩，只是此事……”
佟氏赶紧道：“婶子放心，我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况且此事原就不是婶子的错，是那些人欺负婶子，故意难为你。婶子坐着，我将嫁衣放回架子上。”
李氏点头致谢，佟氏起身，双手捧着嫁衣把它放回架子上。见架子有些凌乱，顺手摆了摆。李氏停在她身后时，她并未有所防备。
宅子是李氏的宅子，屋子是李氏的屋子，架子以及架子上的货物也都是李氏的。她到架子前，是担心她把架子上的东西弄乱。佟氏没想到，她的一番好意让她将命留在了李家。
知晓佟氏是这样死的，佟氏的夫君难言激动，带着两个孩子步上公堂。他本是书生，因故致残，受尽奚落和白眼。为了能有个安生日子过，他的夫人佟氏带着他们一家子来到青州府。
他以抄书，帮人代写书信为生。他的妻子佟氏，早起卖稀粥包子，午间帮人浆洗衣裳，晚上带着两个孩子摆摊卖馄饨。
他的夫人最是勤俭，且吃苦耐劳。有妻子在，他们一家人才能好好的。就因为取件衣服，就因为好心帮衬李氏，就因为无意间发现了那件带血的嫁衣，她的命没了，他们这个家散了。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却也听出了几分真相。他们跑到李氏跟前，先是上下打量，见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一脸天真地问：“你就是害死我们娘亲的人？
你也有儿子，若是你儿子的娘也被人害死了，若是你的儿子也没了娘，你会怎么样？会不会在阴曹地府急得团团转？爹说了，人死后都是要入阴曹地府的。”
李氏缄默，李柏山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听不到李氏的回答，两个孩子跑回父亲身边，拉着父亲的衣角问：“爹爹，是不是案子了了，娘亲就能回来了?”
佟氏的丈夫红着眼圈儿，将两个孩子搂得紧紧的。
代知府：“李氏，你既以谎话骗过了佟氏，佟氏也信了，为何还要杀她？你犯心疾被她所救，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何故害害她性命？”
李氏：“不管大人信不信，民妇从未想过害她性命。如大人所说，民妇犯心疾时，是佟氏救了民妇。佟氏发现红嫁衣时，民妇确实动了杀心，然佟氏单纯，信了民妇编造的谎言，民妇是想要她平安离开的。”
一件染血的红嫁衣，无人证明那是小桃的，就算被佟氏发现了又能如何？待她走后，用火烧了便是。东西没了，死无对证，她又何苦伤人性命？
怪就怪在这里，她明明不想伤害佟氏，却在靠近她时，莫名动了杀心。杀心强烈到她无法控制自己。若非不信鬼神，她都怀疑自己是被鬼上身了。
想到这里，李氏面朝那对儿父子重重地磕了个头：“佟夫人之事，是我对不起她！我自愿将命还给你们，由知府大人作证。”
佟氏的丈夫冷冷一笑。必死之人，以命偿还，说出来跟笑话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