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沧元图小说网】09read.com,更新快,无弹窗!
先后出现的两个大物的气息,就是自西覃而来的姜望与唐棠。
他们降临在了麓山。
前去杀李害乱的朱谕雪,反而又被对方踩在了脚下。
两个强大的气息骤然出现,瞬间掀起的风劲,将一切雾霭尘沙尽数驱散。
他们各自转眸,一个满脸的凄惨,一个彻底没了面具的遮挡,正一脸的狰狞。
远处的韩偃、温暮白,惊愕看着到来的姜望、唐棠。
甚至姜望两人也对视了一眼,都没料到对方的出现。
但当下显然并不重要。
穆阑潸的衣衫有些破损,她执剑踉......
夜风卷过麓山残破的庙宇,灰烬如雪般飘落。大地裂痕纵横,深不见底,仿佛天地本身也因那一战而伤痕累累。白雪衣站在废墟边缘,左肩空荡荡的断臂处血已凝固,脸上裂纹未愈,每呼吸一次都牵动体内崩损的经脉。她低头看着手中残存的半截短剑,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如同她此刻的躯壳??强撑不倒,却已濒临碎裂。
她缓缓闭目,体内妖力如寒潮退去,九尾狐影在识海中低鸣一声,消散于无形。这一战,她动用了八成以上的本源之力,若非最后以“归墟照冥”强行镇压那焚天巨剑的意志,此刻跪在这里的,或许就是她自己。
程颜虽死,但他临终一击,竟撼动了她封印三百年的道心。
“旧皇……真的还活着?”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公子曾言,飞升之路被封,是因为‘青冥之巅’早已沦为禁地,而非神迹。可若旧皇未陨,那烛神之战……究竟是谁胜了?”
她忽然睁开眼,望向南方。那里,是琅琊的方向。
唐棠就在那里。
李害乱说得没错??程颜既死,下一个,便是唐棠。
但她知道,唐棠不是普通的猎物。她是“琅琊七子”中最神秘的一人,也是唯一一个掌握“逆命推演”之术的命理奇才。三年前,她曾预言:“癸卯年冬,白狐南行,血染三江,而我将死于故人之手。”当时众人皆以为是妄言,如今看来,竟似一一应验。
白雪衣轻叹一声,抬脚欲走,忽然察觉脚下泥土微颤。她低头看去,只见程颜插剑之地,一道赤红纹路正缓缓蔓延,如同活物般向四周延伸。那不是血,也不是火,而是某种古老的符咒正在苏醒。
“九劫剑冢……还未终结?”她瞳孔骤缩。
下一瞬,地面轰然炸开!一道赤焰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模糊人影??正是程颜的面容,双目紧闭,唇角含笑。
“白雪衣。”那虚影开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你赢了战斗,却未必能赢命运。”
她不动声色:“你想说什么?”
“我在北荒掘出的不只是剑冢遗刻。”程颜的魂影缓缓睁开双眼,“我还挖出了‘斩神碑’的碎片。碑上刻着一句话:‘凡持旧神之位者,必遭天谴。’你虽为渐离者,但你体内的‘寒渊真意’源自北海极渊下的九幽寒魄??那是上古九大旧神之一‘玄冥’的遗蜕。”
白雪衣脸色微变。
“你们以为自己在反抗旧秩序?”程颜冷笑,“可你们所用的力量,恰恰是旧神残留的意志。刑无赦口中的‘公子’,不过是在利用你们收集神位,唤醒沉睡的主宰罢了。而你……你早就被种下了‘归墟印记’,只要踏入琅琊百里之内,便会触发反噬。”
话音落下,那赤焰人影开始崩解。
“我留下这段话,并非为了警告你。”程颜的声音越来越淡,“而是告诉你??若你还记得何为‘剑’,就别让唐棠死在错误的人手里。”
火焰熄灭,符文湮灭,大地重归死寂。
白雪衣久久伫立,心中波澜翻涌。她终于明白,为何刚才那一战,自己的“归墟照冥”会在最后一刻出现迟滞??并非力竭,而是体内某股力量在抗拒施法。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指尖泛起一丝诡异的黑纹,转瞬即逝。
“原来如此……我早就不干净了。”
她缓缓抬头,望向远方天际。东方已有微光浮现,黎明将至。
与此同时,琅琊城外三十里,一座荒废驿站内。
唐棠盘膝坐于残破梁柱之下,面前摆着一副龟甲与七枚铜钱。她素衣如雪,眉心一点朱砂痣隐隐发烫,额角渗出冷汗。方才她正在推演程颜生死,却在卦象中窥见一幅惊世图景:**九座祭坛燃起黑焰,大隋十三州尽数化为血土,而在最高处,一尊披着龙袍的枯骨缓缓睁眼,手中握着一把断裂的帝剑。**
“旧皇复苏……献祭天下?”她喃喃道,手指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她猛地抬头,只见一名灰袍老者缓步走入,手持竹杖,面容苍老却眼神锐利如鹰。
“沈知晦?”唐棠皱眉,“你怎么会来?”
沈知晦沉默片刻,将竹杖插入地面,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符??上面刻着“钦天监?监正”四字。
“程颜死了。”他说,“我刚接到密报,麓山之战,他败于白雪衣之手,形神俱灭。”
唐棠闭上眼,轻吸一口气:“我知道。卦象已显。”
“你不惊讶?”
“我早在七日前就算到了他的死期。”唐棠睁开眼,目光清冷,“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自己的陨落,点燃这场风暴。”
沈知晦缓缓坐下:“你知道李害乱要对琅琊动手?”
“不止琅琊。”唐棠摇头,“他是要借‘渐离者’之名,掀起一场清洗。陈重锦只是棋子,真正目标,是清除所有知晓‘飞升真相’的人。陆昭南掌握‘天机锁’,叶红绡持有‘血凰令’,你有‘观星图’,而我……我有‘逆命盘’。”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我们五人,是最后一批见过‘登仙录’残卷的人。只要我们活着,那个秘密就无法彻底掩埋。”
沈知晦神色凝重:“所以他们才会一个个下手。先是程颜,再是你。”
“但他们不知道。”唐棠忽然笑了,“真正的‘登仙录’不在任何人手中,而在‘人心’之中。所谓飞升,从来不是超脱生死,而是吞噬众生。旧皇当年之所以被围攻,并非因为他失败,而是因为他成功了??他吃掉了九尊旧神,炼成了‘伪神之躯’,这才引发了烛神降罚。”
沈知晦震惊:“你说什么?”
“你以为烛神为何要封锁飞升路?”唐棠冷冷道,“因为一旦有人重复旧皇之路,整个天地都会成为养料。而如今,有人想重启这条路……不是为了成仙,是为了造神。”
两人陷入沉默。
良久,沈知晦问:“你能阻止吗?”
“我能预知,却不能逆转。”唐棠叹息,“但我可以拖延。只要在‘青冥之巅’开启前,毁掉七尊旧神之位中的任意一尊,就能打断仪式。”
“哪一尊?”
“就在你脚下。”唐棠指向地面,“这座驿站,建在‘玄冥’祭坛之上。三百年前,烛神战役结束后,朝廷将九座旧神祭坛尽数封印,其中‘玄冥’之位便藏于此地。而如今,白雪衣身负寒渊真意,已是半个载体。若她靠近此地,封印自破。”
沈知晦猛然起身:“那你为何还不离开?”
“因为我必须等一个人。”唐棠平静道,“只有他能真正斩断宿命。”
“谁?”
话音未落,屋外忽有铃声响起。
清脆,悠远,带着几分诡谲。
唐棠嘴角微扬:“来了。”
门外,李害乱缓步而来,手中铜铃轻摇,身后跟着十二名黑袍祭司,每人手中捧着一盏血灯。朱谕雪被铁链拖行在后,满脸是血,却仍怒目而视。
“唐姑娘果然聪慧。”李害乱笑道,“明知必死,却不逃不避,只为等那个不可能归来的人。”
唐棠淡淡道:“你错了。我不是在等人,我是在等‘变数’。”
“变数?”李害乱嗤笑,“在这局棋中,每个人都是注定的卒子。程颜该死,你该死,沈知晦该死,甚至连白雪衣……也只是公子手中的一把刀。”
他抬起手,血灯齐亮,光芒交织成阵,地面开始震动。
“今日,我要以你之血,唤醒‘玄冥’残魂;以你之魂,补全旧神之位。待七尊齐聚,公子自会降临人间,开启新纪元!”
唐棠闭上眼,双手结印,口中默念古咒。她头顶浮现出一面青铜圆盘,盘上刻满星辰轨迹,正缓缓逆向旋转。
“逆命盘……启动。”她低声道。
刹那间,天地失序。
风停雨逆,落叶回枝,连时间都仿佛倒流三息。
李害乱脸色一变:“你竟敢逆改天机!”
“我不是改命。”唐棠睁开眼,眸中星光流转,“我是请命??请一位早已死去之人,重返人间。”
话音落下,远方天际忽现一道赤虹!
那是一柄剑,一柄没有任何执剑者,却自行破空而来的断剑!
剑身残缺,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赤焰,宛如流星坠地,直冲驿站而来!
“这是……程颜的剑?”沈知晦骇然。
断剑落地,插于唐棠身前,火焰缭绕,竟凝聚出一道虚影??正是程颜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悲壮,而是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清明。
“我答应过你。”虚影开口,声音温和,“若你有难,哪怕魂飞魄散,我也为你挥剑一次。”
唐棠轻声道:“这一次,不是让我活,而是请你……替我杀一个人。”
她指向李害乱。
程颜的魂影微微一笑:“好。”
下一瞬,赤焰暴涨!整座驿站被烈火吞没,十二名祭司瞬间化为焦炭,血灯爆裂,邪阵崩解。李害乱狂吼一声,抛出一枚黑色符?,身形急速后退,但在火焰触及衣角的刹那,他的右臂竟自行脱落,皮肉如蜡般融化。
“不可能!你已身死道消!”他嘶吼。
“剑士之志,岂是生死所能拘?”程颜的魂影凌空而起,断剑高举,“这一剑,不为胜,不为生,只为护一人周全。”
剑落。
无声无息。
李害乱的身影从中分裂,却没有鲜血喷涌,而是流出大量黑色黏液,其中浮现出一张张扭曲面孔??竟是无数冤魂被炼制成的寄生咒灵!
“原来如此……”沈知晦恍然,“他根本不是人类,而是‘烬渊’培养的容器!”
唐棠冷冷道:“所以他才是最适合承载‘旧神之位’的祭品。”
她伸手握住断剑,鲜血顺刃流淌,滴入地面裂缝。刹那间,地底传出凄厉咆哮,仿佛有巨兽苏醒。
“封印松动了!”沈知晦大惊,“快停下!”
“不。”唐棠摇头,“我要让它彻底破碎。”
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落在逆命盘上。盘面轰然炸裂,化作万千光点融入大地。
“以我寿元为祭,逆命改运??**斩!**”
轰隆一声,大地塌陷,一座巨大的冰晶祭坛浮现而出,中央矗立着一尊高达十丈的石像??人身蛇尾,头戴冰冠,正是上古旧神“玄冥”!
然而,就在石像睁眼的瞬间,程颜的断剑贯穿其眉心,赤焰顺着裂缝蔓延全身。
“不!!”地底传来怒吼,竟是李害乱残魂在挣扎,“玄冥大人!醒来啊!”
“晚了。”唐棠跪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你唤醒的不是神,是坟墓。”
随着她话音落下,整座祭坛开始崩塌,石像寸寸碎裂,其中逸散出的寒气被断剑尽数吸收,最终化作一道纯净的白光,冲天而去,消失在云层深处。
“玄冥之位……毁了。”沈知晦喃喃道。
唐棠虚弱地笑了笑:“还剩六尊。”
她抬头看向天空,仿佛透过云层,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师兄……你感觉到了吗?”
同一时刻,东海之上,紫衣女子立于船首,玉箫横唇,吹奏一曲《破军》。忽然,箫声戛然而止。
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消散于天地之间??那是程颜的剑意。
“你终究还是走了。”她低声呢喃,“但你的剑,还在替你战斗。”
她收起玉箫,转身走入船舱。舱内墙上挂着一幅画卷,画中五人并肩而立:程颜、裴静石、唐棠、她自己,以及一位始终背对画面的男子。
“陆昭南……”她轻唤一声,“轮到你了。”
而在内陆深处,裴静石一剑逼退刑无赦,后者嘴角溢血,却仍在狂笑。
“你以为你斩断的是敌人?”刑无赦狞笑,“你斩断的,是你自己的过去!”
裴静石收剑入鞘,冷冷道:“过去已死。我只向前走。”
他抬头望向北方,眼中闪过一抹决意。
“接下来,该我去见一个人了。”
风起,云卷,残阳如血。
天下大势,如棋局铺展。
谁是执棋者?谁又是棋子?
无人知晓。
唯有剑光,依旧在黑暗中闪烁,不肯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