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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老天爷还残存了一丝怜悯之心。
第五组队员，顺利安装量子稳定器。
当蜂巢状稳定器在漩涡深处亮起蓝光时，海面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
那道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死亡漩涡，竟像被按下暂停键般缓缓平息。
机舱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太好了！”
“漩涡终于停止了！”
“海洋有救了！蓝星有救了！”
顾千寒一把抱住身旁的沈南槿，冷峻市侩的脸上露出笑意。
沈南槿清癯冷漠的脸上，也露出真心的笑容。
可这喜悦转瞬即逝——平静的海面上，漂浮的金属残骸正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其间混杂着暗红的血肉碎片。
这根本不是老天的怜悯，而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努力换来的。
韩少将摘下军帽，露出斑白的鬓角：“全体注意，立即前往下一个漩涡坐标。”
他回过头，“研究组，我要新数据在航程中完成同步。”
技术官们已经围成圆圈，全息投影里闪烁着前五组用生命换来的参数：撞击点的精确深度、稳定器的最佳触发时机、抗压服的临界数值...
每个数据背后，都是一张再也回不来的面孔。
运输机转向时，贺乔最后看了眼那片重归平静的海域。
没有悼词，没有葬礼，只有螺旋桨卷起的浪花，将那些漂浮的残骸轻轻推向远方。
蓝星死亡气温每时每刻都在加剧，根本来不及悼念牺牲的战士。
第二个漩涡上空，阴云密布。
改进后的数据让第三次尝试就获得成功，但代价依然惨重——四具年轻躯体永远留在了深海。
贺乔盯着舱壁上新增的血迹，那是搬运伤员时蹭上的。
周野的手掌轻轻落在她肩头，温暖的触感让她想起儿时母亲安抚噩梦的轻拍。
中央基地指挥室里，沈部长盯着实时传回的画面。
当镜头扫过贺乔紧握的拳头时，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快要成了。
“第三个坐标点到了！”观察员的喊声打破沉寂。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没等韩少将点名，槿南战队就集体起立。
沈南槿的声音清晰坚定：“军方已经牺牲太多精锐，这种程序化任务该由我们接手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寒风小队、雷霆战队...
越来越多的民间战队代表站了起来。
那些平日争权夺利的面孔，此刻都带着同样的决绝。
韩少将却像座冰山般纹丝不动：“只要还有一个军人站着，就轮不到老百姓送死。”
“你们虽然是战队成员，但并不属于军方。”
他转身时，贺乔看见他后颈处未愈的灼伤——这位将军早在前次任务中就该住院治疗了。
随着一个又一个漩涡消失，归于平静。
又一组军人走向逃生舱，贺乔数了数剩余的装备：稳定器还剩9个，能用的逃生舱只有八台。
而他们这架运输机的任务指标，还有五个更大的漩涡在等待。
而战士的数目，也只剩下十人。
明明出基地的时候，是五十名战士啊。
当盛临出列时，贺乔几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小战士，正在调整战术手套。
贺乔突然想起几小时前，少年偷偷塞给她双倍口粮时，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的狡黠光芒。
“女孩子要多吃点。”他当时这么说，嘴角还粘着饭粒，活像个逃课的叛逆高中生。
其他战队起哄时，他满不在乎地挑眉：“这是小爷的配给，小爷爱给谁就给谁，管得着吗？”
此刻，这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却站得笔直。
作战服领口别着的崭新军徽反射着冷光，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贺乔这才发现，盛临右耳上还戴着个小小的黑色耳钉——在纪律森严的军队里，这份反骨与众不同。
“喂，小鬼。”雷霆战队的队长突然上前，从内袋掏出块皱巴巴的巧克力，“老家带来的，酒心儿的。”
盛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还强撑着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拿走，小爷最讨厌甜食...”
话音未落，指尖却诚实地接过。
贺乔别过脸去。
喜欢吃巧克力，这还是个孩子啊。
舷窗外，漩涡正在疯狂旋转，像张等待餍足的巨口。
而眼前这个耳钉都没摘的男孩，正准备跳进去。
贺乔紧握的拳头放开又握紧，周野拿起她的手，掰开不让她伤害自己：“阿乔，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她转身捧起周野的脸，在男人额间落下一个颤抖的吻。
这个简单的动作里，盛着千言万语。“谢谢你。”
“乔野战队申请执行下潜任务。”贺乔站在韩少将面前。
声音比想象中更坚定。
说出这话，也比想象中更容易。
将军的拒绝如预料般斩钉截铁：“只要还有一个穿军装的喘气——”
“沈部长！”贺乔突然抬头看向舱顶的监控探头。
指挥室里，沈部长手中的茶杯微微倾斜。
滚烫的茶水浸透军装袖口，他却盯着监控屏上贺乔决绝的眼神——这比他预计的早了整整四轮。
他以为要等到军方耗尽最后一人时，这个谨慎且精明的女人才会行动。
“批准！”
这两个字通过通讯器传来时，韩少将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不明白沈部长为何会同意。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贺队长似乎很了解沈部长的用意。
出发前，方部长交代他一切听沈部长的安排。
他没时间思考眼前的一切。
他盯着贺乔那双坚定的眼睛，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务必小心。”
沈南槿的身影突然横插进来。“按照基地战队排名，”
他挡在逃生舱前，“槿南战队优先。”
他的目光扫过监控探头，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以他对自家父亲的了解，他肯定暗地里做什么，才让贺乔主动提出下潜。
但周野直接扣住他的肩膀将人拨开：“别碍事。”
贺乔已经走向轨道尽头的逃生舱，指尖轻敲舱门：“用我们自己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研究员同时僵住，“所有监控设备拆除，数据不共享。”
“这不可能！”韩少将的怒吼震得舱壁嗡嗡作响，“海洋上，其他执行任务的运输机还等着——”
“沈部长会同意。”贺乔话音刚落，通讯器就传来冰冷的电子音：“批准。”
盛临突然冲过来，桃花眼里燃着不服输的火苗：“乔队长，你怎么抢我的功劳？”
少年气得耳钉都在发亮，“小爷我——”
“小孩子，一边去。”贺乔一巴掌拍在他头盔上，力道刚好让面罩“咔“地合拢。
盛临的吼声从面罩里传出来：“小爷已经成年了！”
机舱瞬间炸锅。
雷霆战队的队长直接扯开战术背心：“一机舱带把的，轮得到女人打头阵？”
他身后十几个战队代表同时上前，金属地板被踏得隆隆作响。
“回到基地，我们还怎么混？”
“就是，贺队长才来基地几天？”
“军方太偏心了，我们雷霆战队队先上！”
“我们夜枭战队先上！”
“肃静！”韩少将的终端突然亮起猩红的最高指令，“基地命令：下一组由乔野战队执行。”
他抬头时，贺乔已经钻进逃生舱，周野在她身后护着。
舱门闭合的瞬间，贺乔透过防爆玻璃看到盛临在拼命比划着什么。
少年夸张地指着自己耳朵，又指指漩涡方向——似乎在说，不地道之类的话。
贺乔看着原地能蹦一米高的少年，真不想这样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